决战
廖皖在他临走前,和他说了一件事情。
就是行军路上,或许会遇见一片白梅林。
白梅在京城及附近并不多见,
但在他要去的那个边塞,似乎会有很大一片。
战事要紧,但如果有机会的话,
公子也一定要去看看。
廖皖一直忘不了,
自己在姚仙人住的山对面的那座山上看到的那颗白梅树,
看到的那番足够称得上是灿烂的雪白胜景,
只可惜,真是奇怪得很,自那次之后,
那棵白梅树似乎就消失了。
廖皖之后偷偷摸摸又去了好多次都没有看到。
景篥应下了这件事情,不光如此,
还答应如果她看到了的话,
一定给她捡一只掉落的白梅枝桠带回来。
廖皖想要仔细研究一下那特别的梅花,
当时只顾欣赏了,忘记了要收集一些花瓣枝叶什么的,
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万一会是治病的灵药什么的,哎,真可惜。
“没事的,我要是看到了,一定帮你带点儿回来!”
这个约定还没来得及实现呢,
可景篥已然是快要死了。
之前他也确实没说谎,
他也确实一切安好,
敌方见换了一位少将军,还是传闻说是个“病秧子”的,便放松了警惕。
加上他精心筹算谋划可以翻,充分利用当地的气候、地形和人的特质,
制定了一套详尽全面的作战方针,
设计埋伏,一招入敌,一兵未损,敌方二十万人就死伤了一大半。
虽不太光明磊落,但其实也只是以其之道还制起身罢了,
他们上一战也用了不少肮脏手段,父亲才中了计,身受重伤的,
公子这顶多就算是报仇。
虽然是这么说的,
但时间也就是这么快要过了一个月了,
二月都快过完了,
第二个春天都要来了。
终于到了决战之日。
公子骑着那匹名为鸿毛的骏马,
站在军阵最前面,身后是三万多人的军队,
而对面却是还有近十万的阵仗。
虽然景篥很有信心,但身后的人,
却都还有些要被“劝退”了的意思。
“将军,敌众我寡,这差得也太多了,而且最近几日,大家忙于埋伏奇袭,十分辛苦,
实在是…还有这天气也……”
那一天的雪下得尤其大,简直都是鹅毛大雪了。
虽里的并不冤枉,但望向对面,
也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
”没事,我们能赢的,我们疲惫,对面更是,只要大家不放弃,一定能胜利的。”
景篥挥舞长刀,铿锵有力地说道。
“冲啊!”
敌方号角吹响,景篥也下令吹响军号,
像敌阵冲击,士兵们虽然心有惧怕,
但毕竟少将军已然冲锋在前,也不得不跟上。
也确实,若能打胜,加官晋爵甚至名垂青史都……
杀啊!
大雪漫天,刀剑碰撞,景篥骑着骏马冲杀在前,
潇洒挥刃,击退附近敌军,直直朝着主帅冲去。
对面主帅是个高大魁梧的外邦汉子,
力气要比景篥大不少。
但公子身子敏捷,武艺高超,
即便力量上逊一筹,
也靠其他找补,
两人酣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
见一时胜不得拿少将军,那主帅便把目光投向了,
他身骑着的那匹棕红的骏马,
一刀刺入那马身体,“鸿毛”长啸一声,倒在地上,
景篥无暇悲伤,迅速下马,继续与马上主帅周旋。
但毕竟无马,行动受限,
加上地方弓箭手众多,
景篥一边要迎强敌,还要一边挡箭雨,
实在是应接不暇,一时乱神,
便就被扎上了数只快箭,还被那主帅在肩膀处劈砍了一刀。
他倒在了雪地里,
红色的鲜血渗进白色的雪里,
展现出一片瘆人的粉红。
“击倒对方主帅!”对方阵营里传来了这样的欢呼声!
明明说好了要战到最后一刻,
明明说好要保护大家的,
明明说好要打赢这场仗回去见他们的……
比起死了这件事,对于其他的,景篥好像显得更加在乎。
我还不能倒下……绝不能……
我还有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虽然那时那刻的周围凄凉萧瑟一片,
身后士兵死的死,伤的伤,
有力气站起来的竟然也准备要往反方向逃跑了。
这一仗看来已经要败了……
不,不行,不能失败,
他可以失败的理由绝对一个都没有……
这么想着,
他把手上沾满了敌人献血的剑,狠狠插进雪里,
拄着它,颤颤巍巍地再次站了起来,擡起头,
耳边两缕垂下的头发被寒冷的冬风吹起,凌乱地飘散着,
他睁大了不知是因为进了雪还是太过激动而变得有些通红的眼睛,
撑着剑,大吼一声,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只是想要告诉他们,自己依然有足够划破天空的力量,自己绝不会认输。
他还活着呢,他还能站起来呢,
他不会败的。
景篥挺直腰杆,重新站了起来。
鲜血从他的脸上,身上,嘴角,撑着剑的手上滴下来,
滴进雪里,开出无数朵骇人的血花。
他咬紧牙关,努力挺直了脊背,拔出插在雪里的剑,
举着它,用它指着敌军的方向。
他再次向他们宣战了。
敌军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为这位他们刚刚嗤之以鼻,从未放在眼里过的“瘦弱的病秧子”的气魄吓破了胆。
听说他是个羸弱之人,远比不得他父亲,
可如今,景篥展现出的那番气势,
那身受重伤也依旧的坚韧不拔,让对面骇然。
战场是需要拼命的,
可是他们是什么没有见过有人如此拼命。
明明知道是赢不了的。明明身后的士兵都已经退缩了。
但是此刻景栗的脸上依旧毫无惧色,
来之前的时候,他其实很害怕,
很害怕自己就这么死在这里,
很害怕廖皖好不容易就回来的命就这么付之东流。
他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一起,躲得远远的士兵们,轻笑了一声,
然后厉声言道:“你们要是怕的话,我就自己来。”
然后又把头转了过去,高举起长刀直面敌军。
真可惜,廖皖不在场,他这般的帅气,那个人没能看见。
景篥的那把长刀是他自己千锤万击,自己打制的,材料是最坚韧的寒铁,
刀锋有空就磨,状若柳叶,锋利万分,削铁如泥。
景篥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凶狠的野狼,头狼,为了领地食物,整个狼群,甚至整个森林的安危……即便早已是满身伤痕,疲惫不堪,也决不后退一步。
他眼睛里的杀气,身边的血腥味,弥散在这片雪地里……
哦,原来这一刻开始,才是在战场啊!
敌军所有人从上到下突然都对这位少年将军肃然起敬或者准确地说是望而生畏。
明明是他们更占优势,但也没人敢上前迎战了。
“来啊!你们不是要打的吗?来啊!”他双手拿起那把长刀,再次宣战道。
这一刻,他摒弃了平日里作为公子时候的儒雅温柔,
怒目圆睁,任头发在寒风中飘逸,
举着那长刀,往对面走。
对面的士兵的脚却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这铺天盖地的冰雪冻住了一般,
怎么也往前迈不动步子,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面只有一个人,他们还是很害怕。
连马儿也是,一步也没有往前走,大家都僵在了原地。
景篥走在雪地上。
身上的伤口痛着,刺骨的寒风吹着,心里的寒意翻涌着,
但是他却觉得全身上下都是热血沸腾的,浑身涌出许多劲儿来。
即便是这般战死了,自己一人挑起千军的气概应该也能算是英雄了吧。
即便还是要死,他也应该还是可以不留遗憾了吧。
对不起,陛下,父亲,廖皖,噜噜……(廖皖:啊?我排噜噜前面了?)
我终究还是……还是……不能守约了!
我回不去了!
景篥本以为自己的勇敢冲锋可以鼓舞一些人,
但后面的将士却还是一个都没有跟上来,
景篥心寒,心里痛骂那些人如此贪生怕死是如何成为士兵的,
但脚步依然坚定沉稳。
那双战靴踩着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上次听到这样的声音,还是和廖皖在走在京城大街上的时候,
自己穿的也还不是战靴。
虽然现在廖皖在家里,没有跟上来,
但是他依然觉得那个小姑娘就在他身后呢,
为了她,他一步都不能后退。
伴随着真那股的可以用上“凛冽”来形容的寒风,将敌人刚刚还火热的杀气全部浇灭了,
敌军就这么怔怔地望着这位浑身是伤是血,看起来已经半截入土的男人,
在那濒死之际,不知道靠着什么信念又站了起来。
“既然你们不来,那我就来了!”
说着,他迈开腿,那双战靴因为廖皖临行前帮他缝了又缝所以现在都还是完好的,
他的脚步也因为那双好鞋变得很稳健。
他高举起长刀,大喊着“杀”,朝着敌阵,便就这么孤零零的冲了过去。
“冲啊!你们就忍心让将军一个人赴死吗?我们要战,要保家卫国!”
付恩看到景篥如此,身受感动,或许也是因为深知此战不胜,家国危急,
于是就也拼尽全力站了起来。
尤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因为瘦弱加上出身不好,
常被同龄孩子欺负,都是公子挺身而出,挡在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