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笑了笑,“你是不是被人骗出心理阴影了?放心,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坏的……”
话刚出口,她愣了愣。
一直以来,她信奉的都是人性本恶论,没想到有朝一日为人类辩驳这种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海照月觉得林夏在敷衍她,于是,很认真地向她解释,“不是,我是怕喵喵……”
不过,她却及时止住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怕什么?”
林夏看着自己那被海照月紧紧攥在手中的手机,瞬间明白了海照月未说出口的话。
她怕王思懿像她一样,为了帮她而委屈自己。
她一直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没被爱过。
就连谢易之追求她的时候,她依旧从心底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匮乏,就像心里有个黑洞,洞里关着一只巨兽,无论往里面投喂什么,都不会有被填满的感觉。
不知什么时候,她心中的黑洞开始慢慢弥合。
它不再深不可测。
它好像变成了一汪温泉——一汪汩汩的、冒着热气的温泉。她整个人都浸在温泉里,那温热洗去了她身上的尘土和疲惫,只留下一身深入骨髓的暖意。
就在刚刚,她恍然发现,原来这就是被爱、被珍视的感觉。
它不来自血亲、不来自爱人,甚至不来自人类,但却像一颗小太阳驱散了她心头的寒冷。
“你别担心。”
她放柔了声音安慰她,“王思懿不是说明天供货商会联系你吗?不放心的话你明天再考察考察供货商就好了。”
海照月点了点头,突然又叹气,“可是我要怎么跟安宁说?她白天还在期待我明天能去燕京呢……就算明天就能拿到新鲜的花源,我日夜不睡,也顶多只能把时间压缩到四天,但她的手术一周后就要开始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很心慌。”
她说着,拉过林夏的手放在她的胸口处。
海照月的皮肤温度似乎比常人要低,但哪怕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林夏依旧能感受到她胸腔下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它确实跳得有些快。
她安慰她道,“别担心。她现在可是在国内最顶尖的私立医院,还有全球数一数二的顶尖医生坐镇,你大可以把心放宽。”
海照月摇摇头,“我知道,我只是感到愧疚。”
她扬起手腕,龙鱼目依旧发着柔和的光,但与理想中的点亮状态还是差了一截。
“如果不是我贪功冒进,又没有坚持自己的原则,敷衍了事,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前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自己变了一个人一样,就像……就像被订单绑架了。我现在十分确定,比起赚钱、变得有名,我更喜欢做一些自己爱做的事,跟朋友们在一起。”
她擡头望着林夏,“夏夏,我是不是不适合当一个商人?”
看着那双充满着迷茫的双眼,林夏不忍心敷衍她,“……恐怕是的。”
见她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林夏坐了下来,“说实话,如果让我评价的话,我觉得你确实不适合。你性格太软,又好糊弄,对利益交换机会窗口都不敏感,有时候还会过分内耗,欠缺社会经验,很容易就被道德绑架。虽然现在这些你都有了很大的改善,但劣势就是劣势,就像有短板的水桶,再怎么补也只能补到中等水平,它不可能一下变成你的优势。”
“——不过这并不妨碍你去做生意,因为理论上,只要你舍得分钱,什么样的人你都能找到,你可以当个技术型CEO。就像现在这样,你把对外的工作分给王思懿,你只负责制丝,你们俩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初创公司。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只有做生意这一条路。”
“……什么意思?”海照月被她说迷糊了。
“呐,你看,”林夏找来三个玩偶,摆在腿上,“假设这个玩偶是你擅长的,这个玩偶是你喜欢的,这个玩偶是能赚钱的。”
她将原本并排放着的三个玩偶脑袋交叠在一起,摆成了一个“Y”字,“脑袋的部分就是它们的交叉点。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既擅长、又喜欢、还能赚钱的事,而不是非得强逼自己待在某一个圈子里。”
“我觉得你不适合经商,一是因为你可能需要很努力、克服很多困难,才能成为一个成熟老练的商人,其二,”
她顿了顿,看着海照月,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并不渴望成为一个优秀的商人,不是吗?你对赚钱没有狂热,对控制他人没有欲望,你有你自己真正喜欢的、在意的东西。你不是人类,更不应该受到世俗的约束,你可以去找真正属于你的路。”
说完,她低声道,“我也是最近才想通,虽然钱可以解决这个世界上99%的烦恼,但总有那么些东西,是再多的钱也换不来的,这才是真正的宝物。”
“再多的钱……也换不来的宝物……那是什么?”海照月眨巴着眼问她。
“你自己想~”林夏拍了拍她脑袋,“赶紧睡吧,明天你的事情多着呢。你早日把活干完,可能安宁就会少数落你一句。”
海照月一听安宁,立马紧张地站起了身就要往浴室跑,“好,我去洗澡!”
“哎,等等。t”林夏叫住她。
海照月:???
“我的手机,你带去哪呢,还不还我。”林夏朝她伸手。
海照月这才发现林夏的手机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你……”她将手机递给林夏,犹豫道。
“放心,我又不是什么很下贱的人。”林夏笑了笑。
“好~”
海照月这才露出欢快的笑容,将手机还给她,转身去了浴室。
浴室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
林夏正准备回卧室时,手机突然一阵震动。
是那个她才拨通不久的电话。
她看着那串数字若有所思,片刻后,她果断掐断电话,并顺手将那串数字拉黑。
“哼,我又不是什么很下贱的人。”
“我现在有人心疼了。”
她笑了笑,仿佛卸下了装在心口数年的大石头,脚步轻快地回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