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海照月。
她“啪”地一声按亮灯,一边换鞋,一边嘀咕,“怎么也不开灯,黑黢黢的……”
见海照月没反应,她擡头看她,“怎么蔫了吧唧的?行李收拾好了?什么时候出发?今天来不及了吧?”
听到人声,海照月才幽幽地转过头看她。
暖黄的灯光下,她的眼中一片呆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只剩一具空壳。
哪怕是她刚从海里上来的时候都没这样过,林夏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只见海照月张了张嘴,艰涩地开口,“……夏夏,我好像……惹了大麻烦了……”
*
林夏拖了一把椅子,坐到海照月对面,“……说吧,t你打算怎么做?”
海照月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脑袋现在很乱。”
“那……青青姐那边怎么说?”
“他们还在排查,现在在检查是不是原料污染。”
“有没有可能确实是他们那边的问题?”林夏试探着问。
“不太可能。”海照月痛苦地捂住额头,“我现在几乎已经能肯定,这是我的问题。”
“夏夏,你亲眼见过的,不是吗?”
林夏听后,沉默不语。
视频海照月已经给她看过了。
也许像阮青青这样的普通人无法理解为什么裙子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产生这样惊人的变化,但她却是亲眼见到过类似的场景的。
那团透明的丝线在她眼前以极短的速度变成一滩污水的样子,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但凡见过那个场景的人,恐怕都能一眼联想到这次事故的始作俑者是海照月这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一批不是还好好的?也没听过有问题是吧?”
海照月咬了咬唇,“我暂时也不清楚。我猜问题可能出在那批玫瑰上,但我怎么都想不通,只是有些发蔫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大门被人“咚咚”砸响,伴随着王思懿气喘呼呼的叫喊,“开、开门!是我!”
林夏打开门,只见王思懿弯着腰抚着胸口,正在大口大口喘粗气。
见她开门,她艰难地擡头看了她一眼,断断续续道,“月、月月在吗?她还好吧?”
林夏让开身,露出坐在沙发上的海照月,王思懿便“嗷呜”一声甩了鞋,窜进了房里,一把抓住了海照月的手,满脸惊慌,“月月这到底怎么回事?见、见鬼了????”
海照月摇了摇头,“我让你问的事有着落了吗?”
“问了。那老板支支吾吾的,一开始还不肯说,后来才坦白说基地的花一早被订出去了,就只有这批已经修剪好,都准备发出去了,却碰到卖家爽约,只能先放保鲜库里保鲜,零零散散地往外卖,然后就碰到我们倒霉催的急着要,于是直接全都卖给了我们清库存。”
海照月一愣,“你是说那些花因为一直被低温冷藏才能保持新鲜的状态,实际摘下来的时候会更早?”
“听那老板说法,恐怕是的。”
“那花到手的时候就不太新鲜了。如果我们不是一拿到就制布,而是多放个一两天,应该就能看出问题。”
说着,她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都怪我没问清楚,听他说有货就匆匆忙忙订了,怎么办?这真是我们的原因吗?”
王思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话都说不利索,“……那我们得赔、赔多少?”
虽然这次的订单总金额只有上次的一半,但也有十万块,其中还包含了原料费这些杂费三万多。
这还是只考虑了订单金额,万一徐天磊那边让她们赔偿他的连带损失,那么多丝绸还有杂七杂八的营销投入,简直想都不敢想。
见她俩一个吓得脸色煞白,一个面如死灰,林夏也头疼地揉了揉太阳xue,给她们出主意道,“其实……还有个方法。”
见两颗脑袋齐刷刷地看向她,她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道,“只要你们一口咬定问题不在你们这,他们是没办法向你们追责的。因为理论上,当你交付货物完毕后,你们的订单就已经完成了。”
她看向海照月,别有深意,“你制的丝本来就不普通,只要你不认,没人能笃定是你的失误。”
海照月知道林夏是什么意思。
她是鲛人,她制的丝在这世界上独一无二,无论是原料,还是工具、或者制丝方法,就算她坦荡地说明,恐怕也没多少人相信,更何况目前这些并不是公开信息,如果她有意糊弄,确实能逃脱责任。
王思懿眼巴巴地看着她,目光似有心动,“……月月,你觉得呢?要不……”
海照月的额角又开始突突地跳。
她像是再次被放在了天平上,难以抉择。
天平的一头是数额不明的巨额赔款、可能面临的责骂、被破坏的口碑、等待她的朋友……另一头虽空空如也,却似有千钧。
不,不是空空如也。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天平的另一头,放着的是她的灵魂。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虽然疲惫,却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不。我会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