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切清点完毕后，她才有时间给王思懿和林夏回消息。
她先是着重跟王思懿讲了提价的事。
王思懿果然对她提价的事毫不在意，反而对她手段不够强硬而耿耿于怀。
“要我说，这种事不当面打脸爽感起码少一半~你就该当着那个女的面提价，看看另几个人还会不会跟着她走，保管会让她哪凉快哪呆着去~哈哈~”
海照月笑了笑，“提价并不是为了跟她赌气，我希望她们这两天放下手上的事情全力帮我，总该给她们相应的报酬，不是吗？”
“唉~”王思懿叹了口气，“那这样的话，你岂不是跟你房东她们结仇了？之后怎么办？缩小单量？”
海照月沉默片刻，回道，“我想把房退了，离开凫山。”
王思懿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也好，反正都闹成这样了，回凫山也麻烦，不如在滨海……”
海照月再次打断她，“不，我不想再卖这个了。”
“……嗯？什么？”王思懿一下子哽住。
“我不想再卖这个了，我想把重心转移到我喜欢，而且能做得更好的工作上。”海照月郑重重复道。
*
知道这个消息后，林夏并没觉得意外，只是打趣地问，“怎么？对人类PTSD了？这么火烧屁股地跑路？”
“不是。只是突然一下子就有了时间的概念。”
“时间？怎么说？难道你以前没有时间概念？”
“你知道的，我们虽然不能永生，但实际上永生与否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好像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复，直到我们厌倦了这样活着，选择长眠。”
“……那现在呢？”
海照月侧头认真地想了想，“说实话，现在绝大多数时候，我还是觉得今天只是昨天的重复，就是你说的那种流水线的感觉。”
“但是我发现，哪怕同样都像是流水线一样机械的工作，也是有不同的。”
“有的工作做起来没什么感觉，就像做薄荷丝，不会特别开心，但也不讨厌，可以做下去。有的工作做起来会充满期待，脑中还产生很多新想法，比如当我织出自己想象中的布，学到一些新的东西。还有的工作，是我打心底排斥的，比如，处理和人的冲突，尤其是因为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无法理解的东西？金钱？权利？还是什么？”
“都有吧……”
林夏笑了笑，“你也不是第一天来陆地了，怎么现在才觉醒？而且你今天不是处理得很不错吗？起码比我以为的要好多了。这事放之前，你八成要被人家拿捏，甚至上赶着道歉，是吧？”
海照月想起刚上岸时的自己，讪笑道，“……之前的我在你们看来是不是又傻又窝囊？”
“嗯……也不是窝囊。算是一种不合时宜的天真？同情心泛滥，别人说什么都信。就像今天，你明知道你房东女儿不符合你要求，还要给她工作机会，就因为看到她儿子想要滑板。你这种行为挂到网上会被人骂八百楼你信不信？不过考虑到你是鱼，倒也可以原谅就是。”
听到“天真”两个字，海照月脸上的笑黯淡了。
“怎么？后悔了？”
“不是。我就是觉得有些无奈。”
“如果再来一次你还帮不帮？”林夏逗她。
“帮。”海照月点头。
“也许今天王娇娇不在乎我给她的机会，但如果下一个李娇娇、张娇娇真的需要帮助，而我却因为害怕被伤害而错过了呢？”
“夏夏，我今天终于想通了一件事，信任一个人是没有错的，错的是那些利用别人善意的人。”
“天真并不是我的错。我只是目前缺乏一些做人的经验罢了，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来为难自己？”
“……为什么用别人的错误为难自己？”
林夏一愣，若有所思。
“对啊。”海照月叹了口气，“生活已经很艰难了。见了这么多人后，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我有很多时间，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碰巧还能赚很多钱。”
“但我见过的大多数人，好像都不是这样。就像大海里的水，不能控制自己最终会流向哪里。”
“……你今天怎么冒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林夏暗自嘀咕：难道失恋会让人变成哲学家？
“也不是今天突然冒出来的。但是今天被王娇娇指着鼻子说我是黑心商人的时候我突然特别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我真的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