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悦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吴泾的话像一剂舒缓药,暂时安抚了她躁动不安的心。但更深处的疑虑仍未消散——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理解嫁给吴泾意味着什么。
回到宿舍,简悦将白玫瑰插进花瓶,摆在书桌上。她重新打开《简雍小记》的文档,继续写曾爷爷的故事:
失去第一任妻子后,简雍五年未娶。族人说他痴情,朋友说他固执,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一种深刻的恐惧——害怕再次失去,所以宁可不再拥有。
写到这里,简悦突然停下。她盯着屏幕,意识到自己正在通过曾爷爷的故事,探索自己对婚姻的恐惧。这种潜意识的自我剖析令她既惊讶又不安。
接下来的两周,简悦全身心投入《简雍小记》的创作。她走访了还在世的家族长辈,搜集关于曾爷爷的点点滴滴;她去了曾爷爷生活过的村庄,站在他曾经习武的院子里,想象年轻时的他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与此同时,吴泾给了她承诺的空间,不再主动提起求婚的事。他们仍然每周见面,但话题刻意避开了未来规划。这种微妙的平衡让简悦既感激又内疚。
一个周末的下午,简悦在图书馆偶遇文清老师。文清看到她桌上摊开的老照片和笔记,好奇地问起这个新项目。
《简雍小记》?听起来很有历史感。文清翻阅着简悦的素材,家族史小说是个挑战,但处理得好会非常打动人。
简悦点点头:我发现曾爷爷的人生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他三段婚姻,每段都有不同的故事...
就像人生有不同的章节。文清若有所思,你曾爷爷那个年代,婚姻往往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而是家族、社会甚至时代的缩影。
这句话在简悦心中激起波澜。当晚,她辗转难眠,起身继续写作。这一次,她写到了曾爷爷的第二段婚姻:
简雍的第二任妻子是部队医院的护士,他们在战场上相识。这段婚姻持续了十年,育有一子,最终因性格不合而和平分手。晚年时简雍在日记中写道:有时两个人都是好人,只是不适合做夫妻。
写完后,简悦盯着这段文字发呆。她想起吴泾,想起他们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默契,想起他对她写作毫无保留的支持。他们是如此不同,却又如此契合——这难道不是最难得的吗?
第二天,简悦收到吴泾的信息,邀请她去家里吃饭。就我们两个,我下厨。他特意强调。简悦答应了,心里却打着鼓——这是求婚后的第一次私下聚会。
吴泾的公寓位于市中心一栋老式洋房顶层,装修简约而温馨。简悦注意到墙上挂着的几幅彩色照片——年轻的吴泾和母亲在片场,吴泾大学毕业典礼,还有一张他和父亲、兄长三人的合影,气氛看起来有些僵硬。
我拿手的红烧排骨。吴泾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腰间系着可爱的卡通围裙,还有你喜欢的清炒上海青。
晚餐气氛轻松得出乎意料。吴泾讲着电影筹备中的趣事,简悦分享《简雍小记》的创作进展。直到甜点时刻,吴泾才轻轻提起那个悬而未决的话题。
我父母下周回国,他们...想见见你。他小心翼翼地说,当然,完全看你意愿。
简悦手中的叉子停在半空。见吴明和陈芸?这个念头让她胃部一阵紧缩。
我不知道是否准备好了...她诚实地说。
吴泾伸手复上她的手:只是简单吃个饭,没有其他含义。我告诉他们我们的事不急,他们尊重我的选择。
他们知道...你求婚的事?
知道。吴泾苦笑,我母亲兴奋得差点连夜飞回来见你,被我拦住了。
简悦想象那个场景——传奇女星陈芸急切地想见儿子的未婚妻,不禁莞尔。也许,她一直将吴泾的家庭想象得过于可怕了?
回家路上,简悦经过一家古董店,橱窗里陈列着一把老式匕首,让她想起曾爷爷习武的故事。她鬼使神差地走进去,买下了那把匕首——作为《简雍小记》的灵感物。
当晚,她写到了曾爷爷的第三段婚姻:
简雍五十岁时娶了第三任妻子,一个比他小十五岁的女教师。这段婚姻持续到他生命的尽头,育有一子一女。晚年的简雍常说,前两次婚姻教会他如何爱人,而最后一次,他学会了如何被爱。
写到这里,简悦突然泪流满面。她明白了自己恐惧的核心——不是婚姻本身,而是在婚姻中失去独立性与创作自由的可能性。但吴泾从未要求她改变什么,相反,他一直是她写作路上最坚定的支持者。
手机亮起,是吴泾发来的消息: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下周的晚餐我都会在你身边。
简悦擦干眼泪,回复道:我去见你父母。然后她打开《简雍小记》的文档,在末尾添加了一段:
简雍一生勇敢,无论是战场上的枪林弹雨,还是感情中的脆弱时刻。他的勇气不在于无所畏惧,而在于明知恐惧仍选择前行。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简悦知道,关于婚姻的决定不会在今晚做出,但她已经迈出了重要的一步——面对恐惧,而非逃避它。就像她笔下的曾爷爷,就像所有在爱中勇敢前行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