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使?”他不解道,“你若真是来使,为何一点谈判的诚意都没有?你来我营中多日,一句有用的话都不说。”
“问你赵都云何时退兵,你说他要太子出来俯首认错……笑话,他也是皇家人,岂容皇家威仪有失?”
“我看你不是来使,是冒充军使的逆贼。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日就斩首……”
“你敢!”这人一听自己小命难保,瞬间不知哪来的力气,往前挣了几步,“你杀了我,云顺郡王的兵立刻就会打过来……”
陆清和打断他:“你还不明白?”
“什么?”
“你还不明白,你只是个他派来拖延时间的弃子?”
“你执迷不悟,我不介意讲给你听。赵都云实在是怯懦,若非截了粮道,欲等我军绝粮之日,你以为他敢打过来?他打了我这儿的人,进了京,还得打京中的人。他靠铁矿山养的那几万私兵,哪够这么挥霍的?”
“所以,他让你提的,都是不可能完成的要求,无他,只为拖延。这一仗,他想要的,是不战而胜。”
来使支支吾吾,欲要辩驳,却惊觉自己说不出反驳之辞来。
陆清和长叹一声:“我后悔同他浪费时间了。砍他一只手罢。”
“别!陆指挥使,陆大将军,小人知错……”
禁军之中也有人疑惑,“陆大人,何不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冷风乍过,陆清和紧缩了眉头,将咳嗽掩在胸腔之中,勉力道:
“我要让他回到他的主子那里去,我倒要瞧瞧他是不是真有这么出息,将军使砍了半边送回去,他还能隐忍不发。”
陆清和扫了他们一眼,忽然问:“你们之中谁骂人更狠些?”
几人面面相觑,试探着道:“若说骂人,咱们几个都不相上下,但要说言辞丰富有内涵,还得是都头,他上过学。”
“读书人骂人是脏一些。”陆清和点点头,十分认可,“既然如此,把你们都头叫来。你们几个一道好好构思一篇讨贼檄文。”
“开头就写,夫英雄者,光明磊落,以正压邪,而云顺郡王,鼠辈之流……”
“然后把此人的衣服扒了,把文章刺在他的背上。”
说完,也不顾那人的抢地哀号,自个儿拖着把椅子靠近了些,“我也给你们参谋着。”
等都头赶来,除陆清和外,几人抓耳挠腮一会儿,勉强凑了能刀刻满背的讨云顺郡王檄。
“这还是第一次奉命骂人呢。”都头是使刀的那个,刺完了背,在这大冬天的,出了一脑门的汗。
“可不是。”身边人也附和,“骂得还是宗亲。嘿,但是解气。”
刀下的使者奄奄一息地趴在条凳上,连呜咽的声气儿也没有了。
都头擦了擦汗:“给他吃点好的,别送回去之前就死了”
他们把使者扔在云顺军驻扎不远的野地上,在原处盯着,确保他踉踉跄跄地回了云顺军的军营,这才离开。
这人自然是不敢将背上的东西亮出来了,本指望着冬天不用洗澡,可以遮掩好几日。怎料赵都云偏偏对他手臂的断口感兴趣,非让军医研究禁军砍他用的是什么兵器,什么材料。
这要看手,不得不脱半边身子的衣服。才脱了半边,背上就露出“狗彘”两个字。
军医倒吸一口凉气:“嘶,这种题材的文绣倒是少见。”
众人一看,各个窃笑起来,有地位高些的将领不顾他惶然欲死的面色,直接伸手去扒他的衣服。
赵都云眼看着几人欺负伤残,也难得地笑了,并不去管。
可这衣服扒着扒着,众人的脸色就变了。几人你看我,我看你,膝盖颤颤,不知是想逃还是想跪。
“怎么了?”赵都云懒洋洋道,“叫他转过来,我看看。”
竟无一人出声。
赵都云有些愠怒:“怎么了?写的什么东西?转过来!”
声音一大,吓得这断了手的使者从椅子上摔下来,直接匍匐在了地面上。这下,整背的檄文在众人的视线中暴露得一清二楚。
“彼云顺郡王,既无英雄之姿,又乏豪杰之气,只知以阴计断人粮道,以为得计。”
“自幼之时,爹不疼娘不爱,孤苦无依,遂生悖逆之心。彼既弑父以求荣,又逆天而行不义,真乃小人不如也!
……心如蛇蚣,行同狗彘,实乃天下所共愤,人神所共怒!”
军医帐里,霎时安静得只有地上之人的啜泣。
赵都云的面色铁青,走过来擡脚踩在了一句话上。
那句话是:天命自在正义之下,红颜自沐高岭之风……
这句话在整篇檄文中异常突兀,唯有赵都云才看得出来,这是在说谢辛辛本就该在山风之间自由。
于是一眼就能知道是谁的手笔。
“……陆清和!”他咬着牙,脚下更加用力。地上这人顿时伤口崩裂,鲜血汨汨打湿了帐中的绒毯。
“属下这就把他丢出去喂狗!”
“等等。”
赵都云的眸色沁血,看着说话的这个将领,一字一句:
“先把他背上的皮给我剜了。今明整备,挑个日子,夜袭敌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