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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阳初生 第八章 螳螂捕蝉(四)(2 / 2)

“清明!冷静!”楚克凡在低吼。

清明回过神来,一脚快要迈出身下的石板了,周身腾起一股热浪,背心悚然,他慌忙后退几步,石板在脚下重回了平衡。差一点,他又要陷入恐慌,害他珍视的人落入不可解的死局。

楚克凡的呐喊振聋发聩,同时将走神了的少女再次拉回到了阵法之中——小寒的仇,待脱了身后再报也不迟!

亏了清明一时冲动,牧梓澄摸到了此阵的一丝玄机。

清明险些出阵触动机关,有一瞬,她这格石板猛地沉落,而清明那格石板上浮,几近与地面平齐,想必楚克凡亦是感到脚下有坠落之感,才大呼制止。依此推来,机关的原理乃是抽回石格中的蓄水,存余者所在的石格之下,水瞬时流泻,两层石板间无物支撑,上层骤然坠落,与底层相撞俱碎,地洞大开,人便掉落进矛室,中刺身亡。

水,支撑着他们的生死,只消控制水流不能疏泄......可机关到底在哪?

清明冲动的举止,令白隼大感愉快,他挑衅道:“那女子的死,叫你如此紧张啊?”

“你害死她,我做鬼也要杀了你!”

“有骨气!寻仇可得认准了仇人,我得让你死得通透些。你的仇人不止我一个,我们一个个,都与你师妹的死脱不了干系!”

“他们是谁!”

“第一个,就在你眼前,惊蛰,若非惊蛰窃走卷宗,不会为灭招来祸事。第二个,宫丞,是他担心丑事暴露,非要杀玄鹰,否则那女子不会出面诱玄鹰赴约,可惜他已经死了。第三个,才轮到我,你那师妹用卷宗的下落为饵与我作交换,换玄鹰出面,没有我在背后推波助澜,玄鹰根本不会下山找死。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我根本不在乎那卷宗的下落,我要的正是玄鹰一死!”

“你这小人,连自己的兄弟都出卖!”

“楚大统领,不、惊蛰,你有说这话的资格吗?杀玄鹰,我只是领会到了宫副统领的意图罢了,舍弃一颗棋子,换来整个组织的幸存,这不也是你在做的事情吗?惊蛰,你比我们都早料到,这密事牵扯到了上面,你不想连累同门,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偷换身份潜入楚家。宫丞就是败在这点,他怎会想到,在查旧事的人,与替疆域府卖命的人,是同一拨。”

“胡言乱语。”

“死到临头还要佯装?我知道你为何不敢承认,你默默潜伏多年,未得一丝线索,一旦有一瞬的松懈,使楚家宗主生了疑,你就再无半点机会了。”

楚克凡不吱声,像是被白隼说中了。

白隼又叹:“可惜啊,你的努力错付了,楚司远绝不会开口的。”

永无尽头——白隼挑明了楚克凡的命数,楚克凡岂是不知,他撬不开那人的口,他舍弃一切,孤注一掷,在楚司远的闭口不言下,苍白无力。

清明察出楚克凡脸上的颓乏之意,无言地别过了头。惊蛰,一直在追问墨铸先主的死活,却早注定了是徒劳。他瞥了一眼阵中心的女孩,白隼的话她似也听了去,在春日黄昏后,越加幽暗的机关简室里,她的脸色愈发与那身素衣相近。

清明轻叹,早知便该听苑主的话,什么也不要深究,什么也不要好奇。

秘密置人于死地。

白隼笑看两个绝世高手落入手中尽显颓态,戏言道:“武功最强又如何,同样败在俗情上!”

一切还是不出楚家宗主所为——牧梓澄愣神半晌,却发现知晓了这一事,仍一无所获。不过,他还不收手,他还想要她的命。马上,她就要死在白隼手上了,他们都要死在这个害死了小寒的人手上!

不——她不会让白隼得逞,不会让楚司远得逞,她不再是刚失去爹娘的孩童,毫无还手之力。就似真相摆在眼前,机关定就在眼前......

牧梓澄凝神,仔细观察,不断思索。

外围另有几块呈机关状的石板,不似他们脚下的透明却形状一致,想必另有人踏上去,应当也会触发入阵,加上清明与楚克凡的两块与她所在的阵心,共七方石格。启用此阵,至多可控七人,一门生其余六门死,还可不定人数,专克彼此间有深厚羁绊的同伴之人。布阵之人心思巧妙,走的是机巧一脉的路数,不比师父天成一脉来的弱。

身下水位相比之前低了几分,水在缓慢流失,或许这就是时限接近所致的变化。

水能载人,水阵受浮力所制,水流失,必有去处......

水呈回形,时限至,阵心灭,其余杀门变生门,中心沉,外围升。水必当是转入了别的石板下。

阵有时限,届时定有机关自发启动......

香,是白隼用来计量阵法余时的,她望向不大明亮的窗外,估算流逝过的时辰,返家时未时刚过半,现下天还没黑,酉时未了值半,按白隼的说法,香燃一个时辰,目前余下四分之一,烧了六刻,她醒时,清明已在,且落入阵中,清明是随后才被诱来的,在此之前白隼想办法困住了楚克凡,开阵太早恐怕等不到清明及时赶来,定是在清明到之前不久,白隼启用的阵法。

自她醒来后,白隼一直站定在一处不动,既然阵法已启用,时限一到又无需他操控,为何他也待在一块奇怪的石砖里,一步不挪?

此机关阵精妙,绝非临时布置,白隼的目标原本只有清明和楚克凡,她是计划之外的,即便出于意外,入阵之人必须相互制衡,方能成阵,以她的身重,如何与清明和楚克凡构成平衡之势呢。外围六格,若讲求制衡,她在哪里都行,可她偏偏在阵心!

机关于事先开凿,构造固定,无法根据入阵之人的差异做调整,除非阵型中水域深浅分布不一,可依据不同形势,另凭机关灵活调整水深的分布。

难不成......

白隼不动,意在维系平衡!

他脚下有机关,操控着水域深浅,保阵势不失衡。若由生杀之门之外的机关导致了阵势失衡,无非是机关停止阵法失用,又或,阵毁人亡。

这全赖布阵之人的初心,是取人心之善,还是取人心之恶。

她的心砰砰直跳,没想到即使摸到了可能的破阵之法,却仅有一半的机会。这无疑是个赌局,万一赌输了,清明和楚克凡都要陪她一起死。她不敢妄断那布阵之人的心思,这个时候,若不能冒险,就只能以她一人之死,换来最大程度的生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