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窥幽第十二章敌阵迷云（四）
一时间，房中静默，两边僵持着。
棠梨和花晚恒双双焦躁起来。
棠梨估不准花晚恒还能坚持多久，逼仄的藏身处，空气越见稀薄，她自知耗下去不能长久。她心中十分煎熬：出逃多时，难道就要栽在此处了？她只道自己运气太背。可是，这样躲，能躲多久，一辈子？真的能躲掉一辈子？不，终究是逃不过的，早晚要面对花晚恒，面对心里的恐惧。
棠梨熬不下去了，心一横，砰的两声响起，踹开了柜门。
牧梓澄紧随棠梨，趁花家主仆受了惊，拦在二人之间。
“花公子高擡贵手，放过棠梨。”
“你别求他......”棠梨惭愧得要命，分明是她自己惹出的麻烦，竟还需劳烦受她连累的人替她求情。
花晚恒反应过来，指着棠梨哼道：“你、你，果真是你！蛮八，就是她，她就是棠梨！”却见他气着气着，忽而笑了起来，一副心花怒放的神情，连他的贴身侍从都乐呵地为他欢呼。这令牧梓澄犯起了迷糊。
“姑娘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棠梨！”棠梨仍是有意避着他，花晚恒好声好语道，“梨儿，你能别躲着我吗？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他说着，凑近棠梨，伸手去拉她，棠梨气鼓鼓瞪他一眼，他不敢当着旁人用强，悻悻缩回了手，苦瞅着她无奈。
棠梨的样子不像见着了仇家，反还颇受花家公子几分忌惮，牧梓澄问道：“花公子不是要找你寻仇啊？”
这一问，棠梨竟扭捏了起来。
花晚恒抢了话：“我哪是找她寻仇，我是要娶她的！”
棠梨嗔怒道：“谁要嫁给你了！”
花晚恒急得快要哭出来：“你亲口说的！你说等到了十八岁就嫁给我，事到临头，你竟要食言......”
“谁让你总来逼问我，被你问得烦了，逼得急了，不只能随口一说嘛！”
花晚恒慌了：“你糊弄我？你该不是不愿嫁给我吧，难道、难道......你喜欢上别人了？”
棠梨也急了：“我哪有喜欢别人！”
“那你是、你是不喜欢我？”
“你可比我差了一个辈分！”
“胡说！我比你大整整四岁！”
“你看看你自己，整日游手好闲没个出息的样子，凡事老想着依赖哥哥和奶奶，何以立业成家？难道我要日日困在这宅子里，与你一起游手好闲不成？你说你究竟有哪点好，值得我嫁给你？”
“你别东扯西拉，我就问你，我在你心中可有分量？”
“我——我可是要承师父之后，守护桃落谷的，要是嫁了你，桃落谷怎么办？”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
棠梨终于挑明了心声，花晚恒高兴，高兴她总归不是对他无意，但又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一难题，他从未花过足够的心思在这些事上。他生来锦衣玉食，受家人百般呵护，凡事哪劳烦他操心，他自是也认可了家中对他的寄望——安乐一生。
他以为与棠梨两小无猜，婚事早成定数，将来娶了她，承欢膝下，一生就圆满。却不曾想过，棠梨想要的是否同他一样。他成了家，兄长祖母无了后顾之忧，不过是将关照的权职交予了棠梨，让棠梨来替他们呵护他。扪心自问，这岂是一个堂堂男儿有脸接受的事！
棠梨一个女子，在广阔天地之间，已取得一席立足之地，日后接任桃落谷，还需将学到的本事传下去。而他呢，竟从没想过做些什么，来护佑自己的心上人！
花晚恒垂下肩，陷入了苦思。棠梨眼中有盈盈泪光，只瞧着他这副颓丧模样不作声。
一对欢喜冤家的私事——牧梓澄总算听明白了两人之间的误会，只觉自己多余。侍从被主人这番斗嘴吓傻，僵硬在一旁，更是抽不出心力为两人打圆场。
棠梨着实爱说反话，事情变得如此复杂，也得怨她自己兜远了圈子。该来的迟早要面对，她虽嘴硬，好歹经这一遭袒露了几分真心，该是不怕之后两人不能坦诚相对。
他们需要时间慢慢谈，这不是旁人能插足的事——牧梓澄默默往外退去。
棠梨察觉她要撇下她，急道：“牧梓澄、你站住！我可是专程来救你的，你怎能不顾我，自己溜掉......你说！我刚说的有没有道理，换了你，愿嫁这样的人？”
花晚恒竟也附和道：“要讲道理姑娘该是帮我评评理！嫁娶之事岂能戏言，纵使我有万般不对，亲口说过的话难道就不作数了？有姑娘作旁证，棠梨你赖不了账！”
“是你不成器！”
“我是不成器，但你可以实话告诉我嘛，我又不会硬逼你。你这一逃，姨奶奶急得老毛病都犯了。”
“谁逃了？你少拿师父威胁我！我这不是刚巧遇见了她，人家执意要与我比试一番才与你错过的，你要是敢在师父面前胡说八道说我坏话，我饶不了你！”
“这样说来，你不是故意躲着我的？”花晚恒欣喜起来，又觉可疑，看向牧梓澄，“姑娘，此事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