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鸫没想到,自己平日里躲葵家人远远的,更莫谈巴结,此时厚着脸皮找上门来,竟能得到葵家大公子的礼敬对待,他直言:“平素对葵家多有失礼,虎鸫先跟大公子道声歉。不瞒大公子,在下遇上了一些麻烦,又实在丢不起人去面见宗主,思来想去,只能来恳求大公子相助!素闻大公子机敏,定有办法助燕子坊逃过大难!”
大当家言辞里的沉重比葵渊淳意料来得更甚,可想这背后的隐事对燕子门的安危来说,有着超乎预估的凶险。此事,他谋对了。
“葵某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何事,令大当家如此情急?你说事关燕子坊的安危,可城中势力寥寥,燕子坊能招惹上什么人,是大当家出面都不能摆平的呢?”
“这......”不知大当家是不愿明说,还是事情太过复杂一时解释不清,葵渊淳静静地等着。半晌,大当家终于接着说了起来,藏不住满脸的尴尬,“我家老二日前收了一个兄弟,我详查过此人的底细,实在是没有可供指摘的地方,唯独身手不简单。自从他归入老二麾下,老二就变得嚣张跋扈,我估摸着他谋逆之心又起,多半是受此人撺掇。我多番试探过此人,他毫无破绽,身手亦在我之上,在下实在是不知拿此人如何是好......”
“大当家的意思,是想除掉此人?”
虎鸫颔首。
葵渊淳笑了起来:“葵某更糊涂了,这听来是大当家的家务事,葵家身为外人,怎好多言。再加上我等宗族守城,只定夺民间赏罚之事,向来不方便过问江湖派系之间的恩怨。大当家这可让我该如何是好啊?”
“大公子!我知道因这小事来求大公子,听来毫无道理。可这、这不仅是我家中弟兄的争夺之事,我自家的老二,自然是该由我这个做大哥的来管住。可那人,那人实在可疑,他潜入燕子坊,目的不单纯,就凭我多年混迹江湖的直觉,这小子定会害得我燕子坊死无葬身之地!”
葵渊淳捧起茶碗,细细地啜上一口,让热茶的滚烫沁暖了全身的凉意,一至秋日,他就渐感抵挡不住气候的寒凉。大当家脸上的焦灼之意与额间的汗珠,仿若与他身处不同的时节。
葵渊淳晾得虎鸫心里直痒痒。
都说葵大公子天生身子弱,这性子也是慢得紧,虎鸫又实在不想提及燕子门临危的真正原由,说来说去总是与二弟麾下那人脱不了干系。葵家对燕子坊的态度尚不明确,他完全看不出葵渊淳的心思,这让他下不了狠心,将性命攸关的事情全盘托出。
葵家是否肯答应助他除去祸害,是否值得依靠,虽不明朗但值得刺探。为此,放下身段,坐低姿态,是为在危局中保全燕子门不得不忍耐的过程。
一盏茶的功夫,葵渊淳饱含笑意的脸,忽而变得冷了起来,他朝虎鸫道:“大当家,并非我不愿帮你这个忙,而是我实在无法帮你。久闻大当家豪爽侠义不失魄力,我也敬重你不屑攀附宗族权势的骨气,可如今你不惜折了自己的腰杆,开了求人的口,却不肯透露实情。葵某不得不重新考量大当家的诚意。”
虎鸫脸色唰白,冷汗直流,想这葵大公子迟迟才取得宗主继承之位,竟是个颇具眼力的人。葵渊淳言外之意看似对他颇具赏识,投诚之机正当其时,过了再无机会。虎鸫虽不想轻易透底,但已觉被架在了机不可失的高台上。
他抱拳一拜:“实话相告大公子,在下有所隐瞒,确有在下的难处。今日在此,虎鸫向大公子表明燕子坊的心意,不,是在下所统辖的燕子门!燕子门耳目遍及北境,若是葵家日后用得着,虎鸫愿全心为葵家效力。”
葵渊淳故作惊异之色,接住大当家的双肘:“大当家这......是有意要投靠葵家?”
虎鸫低下头:“望大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若是大公子还瞧得上虎鸫,日后定当赴汤蹈火!”
葵渊淳请他擡起头,莫要拘泥礼数,只盯着他的双眼:“大当家如此言重,葵某岂能不领情,日后得以仰仗燕子门,是葵家的幸事。你我同在景阳,本就应当相互扶持。”
虎鸫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多谢大公子不计前嫌,不予计较在下有所隐瞒。这背后之事牵连甚广,时隔久远,内情何其复杂,请容在下日后慢慢道来。眼下所急,得先行除掉那个祸害!”
葵渊淳笑得温文儒雅。
鱼已上钩,不着急提线,就先给他尝些甜头将来慢慢收网。他答应道:“既然大当家拿我当自己人,又何须介怀这等小事,让葵某来看看,如何替大当家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