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湘若仿佛感受到了,身后那个救人心切之人的气息在涌动,他在这一路当中,多番将自己心中的急迫抑制了下去。是啊,他已然是做足了准备——不成仁便成义,此时没有回头路!
雪湘若横下心,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位大哥,你看看我身后这人,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美中不足的一人?”
他错开半身,毫不客气地将姜天戎拉上前来,给侍卫从头到脚看个清楚。
听雪家宗主的意思,这个文弱的书生是成兰雅集的主谋——侍卫惊讶不已。可他们对姜天戎的面貌并不熟悉,于是让来人稍候片刻,找来了日前为通缉成兰雅集一干嫌犯所绘的画像。
仔细将画像里的形象与眼前活生生的书生比照,这书生眼中闪烁的愤慨的火焰,几乎与从画中之人眼中看到的如出一辙,侍卫异口同声道:“果真是这贼人!”
雪湘若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二人得意道:“不怕二位不相信,我闲来无事出门夜游,此人恰好就撞到我怀里了。可叹宣家兄弟们如此费心费力,我却得来不费半点功夫。事不宜迟,此人狡猾多端我怕又给他逃了,这才赶在夜里将他拎了过来。”
侍卫眼前一亮,抱拳言谢:“原来如此!雪宗主大恩,感激不尽,我等事后定会向宗主禀报!”
“不必多礼,”雪湘若谦和地摆着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同身为宗主,又怎会不知宣宗主的难处。能亲自将这漏网之鱼捉拿归案,也算是分内之事嘛。”
方才被妖魔化的雪家宗主之名吓得不轻的侍卫,如今注视雪湘若的眼神全然一副敬佩之意,他心生愧疚,暗自埋怨自己不该听信讹传。亲眼所见,这雪家宗主不仅生得人中龙凤,还是个珍视宗族名誉,愿意身体力行之人,他当真是恨那些以讹传讹的江湖人!
雪湘若发觉这转变,自是心怀愧疚,这侍卫何尝知晓,他只不过是与姜天戎做了个苦肉计,谋得获准混入城卫监牢的机会。
眼下不是抱歉的时候,速战速决为好——来不及自怜自艾,雪湘若赶紧打散这念头,假意装作为难之态:“两位大哥,我有一事相求。这贼人狡猾得很,你们别看他看似文弱,不懂武功,他实际上身怀绝技、深藏不露。我想亲眼看二位将这贼人关押到牢中,不知这是否合乎规矩啊?”
侍卫舒了一口气,回道:“嗐,我当雪宗主是有什么为难之事,这有何不可!同样贵为宗主,此人又是被雪宗主亲自给逮回来的。若这贼人当真这般狡诈,那以我等的功力,恐怕还真会被他钻了空子,小人在此,就先谢过雪宗主随同护送了。”
侍卫瞧了一眼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女子,眼神似是询问雪湘若,她是否也要一道跟随,他心想这里毕竟是监牢囚地,充满着凶煞之气,不是一介女流适合进入的地方。
雪湘若笑盈盈看了女子一眼,对侍卫说:“她倒不必随我一同,就麻烦诸位同僚关照片刻。”
他眼里的暗示之意传达到了伊一眼中,伊一这才开口应声,转而又对侍卫嘱咐道:“两位大哥可得要找些坚固的锁链来套住这贼人,我家公子可是费了很大功夫才将他捉来的呢。”
女子柔声莞尔的样子,惹得侍卫好不怜爱:“那就劳烦姑娘久等一会儿了,若是感到害怕了,随时招呼我们这些弟兄就好。”
雪湘若看着两人将姜天戎扣押下去,擡头望了一眼夜色。
刚盈满的圆月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亏缺。她的生辰就要到了。
已有几年不曾为她庆贺了,他曾许诺的誓言已被自己践踏。今年好不容易与她相见,以为又能一同重温当年的日常,谁知偏偏凑到这个时候,生出不得延误的岔子——他竟背着她做下背水一战之事!这回换成了他,不知到了明日,他能否好端端地出现在她面前呢?
多么盼望至少最后一次,陪她长大。
有云雾缓缓移过,遮住缺了口的明月,夜变得更深了。
雪湘若不经意地发出一声轻叹。
他转身跨入牢中,黑夜里,伊一闪烁着明亮的眸子,担忧地看着他。他挤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像是安抚,又像是委屈她不得不卷入进来,助他办好接下来的事情。
他抽出一物,递给伊一借以防身。
伊一郑重地接过匕首,回了他同样令人安心的微笑。那笑容很深,不止安抚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