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楚公子不必问他。”她不顾雪湘若的无力,转头就走。
“这才刚回来,又要走啊?”闻人达木讷地目送二人走远,实在是搞不懂这些年轻人的心思。一旁的书生满脸堆笑,瞅着他,闻人达方才意识到,他小姑姑一走,这个大包袱就落入他手里了!
夕阳垂落在天边,夜色即将到来。斜阳照在少女白皙的面庞上,映衬着她绯红的脸颊。
楚曦然见她微微撅起小嘴,仍是未从气头上下来。也不知她是因何事生着闷气。她即便是生起气来,模样也让他觉得万分可爱。他想说点什么逗她开心,可是却发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这是在生谁的气啊?莫不是我刚才说错了什么话?”
“我没生气!”她回得过于简快,显然没有藏住满心的闷闷不乐。
楚曦然忽地停住了脚步。
半晌,牧梓澄察觉到身旁之人没有跟来,方才感到不妥。转回身来,楚曦然眼中竟显现了几分落寞的神色,她惊讶,不知这种表情怎会出现在他的脸上。楚曦然平日里就似一抹朝阳,耀眼夺目,她不曾想他还会因什么事流落晦暗,顿时觉得是她口不择言,使得这个自带明光、闪耀着周围的人失却了光彩。
“楚公子,不是你说错了什么,与你无关......”
“那是与雪宗主有关?”楚曦然抢下她的话。
她答不上来,实在说不清,为何感到不悦。
楚曦然见她不答,默认了心中的猜想,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地问她:“你喜欢雪宗主?”
他问得如此直接,牧梓澄根本来不及反应。她从未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她茫然,彷徨,似乎心中缺了一块用来体会这种情感的碎片。她全然不知,楚曦然此时正揪着一颗心,只是根据无明的状态回答他:“我不知道。”
楚曦然的心悄然落定了,这个赌上了一切的问题,没有出现他预料中最坏的答案,现在的结果可说不好不坏。面对突袭般的问题,面对另一个仰慕者,她心里若已放着一个意中人,怎能在被人撞破时不泄露半点端倪?换做常人或会假意否认,可她没有,连一丝婉转之意都没有。他至少没有赌输,这不知令他舒坦了多少。
少女的心思难以捉摸,可同样身为儿郎的雪家宗主,他看得透彻无比。雪湘若前后态势反常,定有着不为人道的苦衷,他自称止乎于兄妹之情,可当迎上挑战者时,他那样不容退却的眼神,早已坦白了一切。
“我还有一事好奇。”
“什么事?”
“你与雪宗主,是什么关系?”楚曦然非要听她亲口回答。
牧梓澄垂下了眼眉:“如同他说的那样吧。”
“听说你们定了亲?”
“是么,我怎么不知?一定是阿达又胡说了吧。什么指腹为婚,年幼时的玩笑而已,当不得真。”她波澜不惊的话音中夹杂着一丝小小的失落,楚曦然想来,或许她曾经把这个玩笑当真过。不过这如同鸿毛一般轻盈的惊扰,只在平静的湖水上掀起了毫不起眼的涟漪。他一直觉得她不似寻常女儿家,对情爱之事怀有梦幻般的念想,早早失去了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大抵她自有一套冷静的眼光审视过去,抉择将来。
他觉得自己又懂了她几分。她时而置身事外,仿佛没有情绪起伏的镜面,猜不透她内心的真实所想。时而显露出几近执着的热烈,心绪不自觉受她感染。时而通彻豁达,承受得住她这般年纪的少女无法承担的重压。时而纯澈无邪,不惹尘埃,让他无法不起念呵护,捧在手心。他确信不会错,世间唯有她,他愿与之白首不相离。
“这么说来,日后我不必再有顾忌?”
“顾忌什么?”牧梓澄疑惑万分,擡头见楚曦然不作答,只是痴痴凝望着她,满脸的迫切,一如在景阳葵家别院的那一日。稍作沉默,她话锋一转,“楚公子,你该不会......两年前,我分明与你说得清清楚楚......”
“不错,你是与我说得清清楚楚,可我同样表示得清清楚楚。这两年来,我更是想得清清楚楚,我一直努力在恳请父亲与牧家重归于好。”
“楚公子,我不明白,世间更好的女子何其多,你偏偏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浪费?说到此事,你我彼此彼此。你不是也想着为雪宗主医好心魔,不惜任何代价吗?”
“我只想尽力而为,我只是不能弃他这般于不顾。”
“那你就不顾自己的终生大事么?若你非要治好他才肯罢休,我就等你,一直等到你觉得该是时候放手为止!你说过的,你自己的事自己来做主。心仪你是我的事,你总不能干涉我,不许我喜欢你吧?”
“你真是......”牧梓澄欲辩无言。
“总而言之,我的心意传达到了。”楚曦然忽然振声说到,恢复了平日里的神采。余晖洒满了他全身,阴影更是衬托出他周身的轮廓,好似聚成了一圈光环,“时候不早了,回去吧,别让他们久等了。”
她还来不及说出任何明示暗示的回绝,他的身影就淹没在了暗沉的夜色里,已快辨识不清。他离去的步伐如来时那般轻盈,牧梓澄欣慰他又重拾了往日的光彩,但她想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叫他念念不忘,她很是忧心,日后他恐会受她牵连,不时让那鲜亮的光彩蒙上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