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有悔第五章心生裂痕（一）
少女亲昵相称的男子走出了院来，虽只在徽城模糊一瞥，但楚曦然感觉到了，他就是当时站在她身旁的那个人，传言中因一念之差被心魔困住的雪家宗主！
楚曦然凝视着移动的人影目不转睛，他步履沉着，气势内敛藏收，乍一看不觉是习武之人。
雪家宗主刚一脚踏出门槛，忽地定住了步伐，小小诧异了一瞬后从容地步下了石阶。他看来领会到了某处飞来的强烈敌意，原本平和的面容凝固了，微弱的笑意尚且残留在面庞，眼神却一早捕捉到了那莫名敌意的来源。
楚曦然等的就是这一刻，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企图一眼看穿他的一切。
雪家宗主撞上了他的视线，微微蹙起了眉头。
雪湘若不认得这个男子，男子比他年长不了多少，却浑身散发着威逼之意。男子锦衣华服，腰间别着一支精致的玉笛，看上去是哪家嗜好雅致的翩翩公子。他识出此人身手不凡，有着超乎常人的气场，出身定比他预想的还要尊贵，男子直勾勾看过来，是全无遮拦的对峙之意。他一时摸不清楚此人何以如此。
“小雪公子！小姑姑安然回来了！”闻人达冲雪湘若高兴喊道，雪湘若却无心理会，眼神迟迟无法从陌生男子的身上移开。闻人达见他好奇这楚家公子，好心介绍说，“这是小姑姑的朋友！”
不说倒好，一说，雪湘若脸色悄然一变。他在归来的少女与她的友人之间来回了一眼，却见那人扬起了嘴角，暗含挑衅之色。他不敢再转移目光，停驻回了男子的脸上，此时若稍显回避，那就要让对方得逞了！
不光闻人达没留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流，牧梓澄亦是不明，为何气氛忽然凝结住了。她只觉得雪湘若的神情略显严肃，还想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呢。
唯有姜天戎暗呼不妙，一眼就看穿在两个年轻人之间发生了何事。他见姑娘毫不知情，竟然没有察觉是自己引发了无声的战争，实是在心中为她捏了把冷汗，偏偏这种情形，绝不是他该多嘴的时候。
到底他是雪家宗主，未免失了礼数，楚曦然径直走到他跟前，抱拳道：“见过雪宗主，在下邧问楚家，楚曦然。”
雪湘若回他抱拳之礼：“久仰楚家少主大名，没想到楚公子竟与澄儿是旧相识啊？”
听他口口声声亲切唤她，楚曦然就不爽。
“说来有缘，我与她两年前偶遇两回，结下了相识之缘。我们在景阳一同历经了一段波折，不知雪宗主可曾听她提起？”
雪湘若一听，这不正是他错过的那些日子么。楚曦然刻意搔到他的痒处，使他抑制不住地猜想两人之间发生的故事，这令他烦躁难耐。可最终他还是将心中的躁动压了下去，他又有什么资格过问往事？
楚曦然见他不语，心生得意：“没想到今日又能相遇，缘分实在不浅。她方才与姜兄遇上了些麻烦，还好无碍，否则雪宗主该是要担心了。”
雪湘若淡淡回了一句：“有劳楚公子费心，我替澄儿谢过楚公子了。”
楚曦然轻笑一声，双目如炬：“恕在下不明，这道谢嘛，牧姑娘自己表示过了，雪宗主这是何来一说？敢问雪宗主是以什么身份，可以代她言语？”
雪湘若险些在这目光的直视下败下阵来，他好不容易维系着纹丝不动，脑中久久地回响着挑衅者的这番质问。是呀，他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呢？
楚曦然这话分明是在发起挑战，若以他本来的心性，断然不愿成为他人的手下败将。他自然不是无权这样发话，他几乎都要脱口而出！可他瞥见了未能听出楚曦然言外之意的少女，她眼中似乎闪现了一丝莫名的期待，他不能，千万不能给她半点苗头燃起希望。
这时，一个倩影迈着芊芊细步而来，对阁外的硝烟毫不知情。她温柔又散发着娇意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尴尬场面：“公子，晚膳快准备好了，闻人......”她正转头，准备招呼闻人达一同进屋用膳，却照见了三个陌生的身影。
她左右观望，意识到气氛不对，面前的两位公子暗里较着劲，她毫不惊讶地将视线落到老汉那头的姑娘身上。那姑娘模样清灵，一身清淡衣裙毫无华饰装点，气质尽显出尘。她的脸庞存着无邪之气，使得她瞧上去或许比真实年岁要稚嫩一些。她一眼就猜出了这姑娘是谁。对方见到她时仿佛愣住一瞬，她自然地展露出了善意的笑脸，向姑娘颔首致意。
女子随后看向自家公子，秋意渐浓的时节，他额上竟冒出了汗滴。“呀，公子，瞧你这汗......”她惊讶一句，擡起手臂，捏着袖子朝他额上拂去，眼中含情脉脉，关切备至，全然不怕被众人看在眼里。
雪湘若紧张的面容松动了下来，他任由女子为他擦去额上的冷汗。待女子拂去了他一侧的汗滴，他又自己转过脸，抓住她袖口，“还有这里呢。”他轻轻擦拭了另一边，弯着眉眼放下她手臂。
楚曦然见状，大为震惊，不禁怀疑起了自己方才的直觉——不会错的，雪家宗主方才看牧梓澄的眼神分明就很不简单！为何这女子一出现，他却......他忍不住多打量了这女子两眼，人如其声，温婉多情，只是之前不曾见雪湘若有过这样一个贴身的侍女，亦或是他别的什么人？
雪湘若的气势不比刚才，缓缓开口：“回到楚公子方才的疑问，我与澄儿自幼一起长大，早将她视为至亲。我与她双亲皆已不在，出门在外自然是代行父兄之职。”
楚曦然坦然一笑：“那是在下误会了，多谢雪宗主解惑。”
“墨铸之人何时需要雪家宗主管束了？”却听牧梓澄冷冷说道。
雪湘若怔住，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曾几何时，不是这年幼的孩子时时跟在他身后，事事找他过问么？她竟然亲口说，不再需要他来呵护！这让他如何忍受？
“主人回来了......呀！楚公子？”不知何时，清明出现了，他许久不见伊一唤回两人，出门查看，竟然撞见了这么窒息的一幕画面。他小主人脸色如冰，他看不透究竟是哪点触到了她的雷区，他看似挽留楚曦然道，“与楚公子许久未见，不如进屋一起吃个便饭，叙叙旧？”
楚曦然岂会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婉言谢绝：“多谢清明大哥，叙旧之事来日方长，我还有些要事，今日就先行告辞了。”他正欲离开，见牧梓澄脸色异常，又转过身来询问，“雪宗主，在下还有些话想单独与牧姑娘说，可否让她送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