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有悔第四章以卵击石(三)
初遇时也是这样,两人面对着面,他只是专心地注视着她,而她一如初见时,脸庞全是惊异之色。或许当时,她是因全然没有预料到身边会有陌生人出现,那么此时,她又是为何感到如此差异呢,难道她当真没有想过会再次遇上他吗?
时隔两年了,楚曦然终于又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姑娘。两年过去,他的相思之情有增无减,只希望时间能稍稍溶解掉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误会。
楚曦然最初只是默默地端详着,似是在观察两年的流逝,给少女身上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楚家主营玉石生意,最擅辨识美玉。他自比巧匠,最是懂得发掘不为人知的美物。
两年前的女孩犹如一枚未琢之玉,他试探着轻轻砸开那将她包裹得紧紧的糙石一角,从中嗅到了不可名状的世外之气。而今掩盖着这颗美玉的粗糙石面虽已褪去了些些,可内藏其中的玉体仍是没有张扬自身的灵气,内敛不争的美含蓄清雅,好像尚在等待可遇不可求的持有者,时而恬静沉睡时而含苞待放。有朝一日,美玉若是寻到了心灵相通的主人,她定会被笼罩在一片光泽之中,从而毫无掩饰地绽放出她绮丽的本色。
这样的美一经发现,就令他再也无法止住心底的触动,那是最初因欣然而后变成狂喜的律动。他,便是要做那耐心地、细细雕琢开美玉的匠师。他要做美的发掘者,更想亲自收获这份美。
楚曦然走近了些,伸出手来比划着她头顶越过他肩头的位置:“长高了许多啊。”原先只不过刚及他肩头的女孩,转眼就蹿到鼻尖来了。
楚家公子满眼是不屑于掩藏的欣喜,举止很显熟络。姜天戎立刻明白了这楚家公子的心事,一时间觉得自己稍显多余,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打破了楚家公子关于美的遐思。楚家公子忽然变了个脸,转过头来质问他:“你是何人?”
姜天戎连忙摆手道:“我、我不是什么人,我与这姑娘更是毫无瓜葛!”
牧梓澄奇怪道:“你怎么、怎么会没有瓜葛呢?我就是专程来找你的!”
见楚家公子脸色不爽,姜天戎急了:“姑娘平日里瞧着挺是机灵啊,怎么、怎么就不懂了呢!”
牧梓澄反问道:“我是不懂,不懂你怎得就翻脸不认人了!姜天戎,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去束嵩啊?”
“不去!死也不去!”
“你!”好不容易从宣家手里逃了出来,姜天戎又是一副耍赖模样,牧梓澄只恨自己犹豫不决,当下掏出那条手绢来,就想在他面前撕烂它。怎奈那手绢质地特别,她手里没功夫,也没剪子,愣是没能撕破手绢。
楚曦然将那手绢救下,道:“别白费劲儿了,这手绢你撕不破的。”牧梓澄疑惑地望着他,听楚曦然缓缓道来,“这手帕里,有葵家出产的青眼油丝,它极具韧劲,一般人撕不破。这帕子是秋家的,你拿它做什么?”
“是秋姐姐、秋家宗主,让我来找这个人!”
“你去秋家了,是要找雀头羽莲吗?”
“楚公子怎么会知道?”
“你曾在旦焦打听过此物吧?这么奇怪的东西,你要来何用?”
牧梓澄支吾起来:“我、我自有用处。”
楚曦然不再多问,看着手绢轻笑了一声,忽地换了种眼神打量起了书生:“竟然是月融姐姐的心上人......”他知这手帕是秋家当选为宗主的女子,交给心仪郎君的定情之物。
他曾在年少时见过秋月融几面,她当真担得起北境最美女子的称谓。能得这样的美人倾心,看来这个落魄书生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他看似文弱,空有一身不俗的内力,不知该如何操纵,也不懂武功招式,实在叫人费解他这身内力从何而来。
“兄台修为不浅,不知师承何人?”
姜天戎忽现尴尬之色:“这、这我也说不上来,约莫是不小心练了医书上的吐纳之法。我本只想借来修习养生之道,岂料神不知鬼不觉,习得了些不知出自何处的功法,这是叫做内功吧?我从未想过有一日竟会派上用场,若非刚刚性命攸关......”
牧梓澄皱眉道:“偷梁换柱!亏得你这样修炼,竟没有走火入魔,实在万幸。”
原来书生全靠误打误撞,他看起来文弱,无师自通,颇有几分天资。
楚曦然抱拳道:“在下楚曦然,邧问楚家少主。业宝的宣宗主是我母亲的兄长,城卫自然能卖我个薄面,可我出手毕竟唐突,兄台到底因何事招惹了宣家?”
姜天戎客气向他鞠上一礼,心中却打起了小算盘:“小生姜天戎,区区业宝城中一个抄书人。多谢楚公子出手相救,我惹上的事嘛,这、这都要归咎这个小姑娘!”
“这下又与我有关了?”牧梓澄嘟囔道。
“若非姑娘激我,我怎会一时意气上头,任意妄为?”
“怎么就变成我激你了?假书一事,你分明深感其害,还让我别再纠缠。谁知你会写出那一纸诉状!”
“诉状?”楚曦然问道,联系上了近日业宝城中的骚动,“状告宣家那诉状是姜兄写的?”
小姑娘又犯了傻,泄露了他的隐情,姜天戎做好了死不认账的打算。楚家公子毕竟算半个宣家之人,他不敢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