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有悔第二章兵分两路（二）
秋月融继续闲聊起从前的趣事：“你大概不知，当年人称北境有三美，便是当时被选为秋家的宗主与你我的娘亲。母亲时常感叹，幸而自己落选了，幸而你母亲没有生在秋家。本以为双双逃过了大劫，漫漫人生，来日方长，岂料一向温顺懂事的小姐妹，竟会放下身后一切事，只愿追随心爱之人远去，令故人牵肠挂肚。”
这话听来应是一段愁情，可秋月融提及她娘亲为了情郎私奔一事，脸上难掩羡慕之色。牧梓澄感到纳闷，这倒与葵家的态度很是不同。葵家对此讳莫如深，无一人赞同娘亲的选择。而秋月融无意间表露的真情，看似是对如同神仙眷侣的爱情心怀向往。或许她多年来尚未招婿，与此有关。
“秋姐姐觉得我娘亲的抉择是对的？难道秋家的宗主之位，不该让人更生羡慕么。那秋姐姐为何还愿坐上这位子？”
“我母亲对此的确有些不同于常人的看法，但那绝非众人的想法。秋家的女子自幼起，被教养为视美为一生追求，为了能够成为未来宗主的候选者，无所不用其极，各宗系之间充满着紧张的敌对之意。尤其是叔伯父兄，全巴望着家中能出一位宗主，得来风光一时。我原先不懂得母亲的想法，可我在这个位子上待得愈久，就愈能体会她说的不无道理。我们秋家的女子，无非是被男人们拿来当成争夺权力的傀儡罢了。”
秋家宗主的美是冠绝全境的，谁知背后有着这样的血泪。牧梓澄似乎又明白了些，为何秋月融这般愿意与她亲近。这样的话在外人耳中听来，最坏只被当作一时趣谈，听罢顶多一阵唏嘘，到此为止。若落入秋家人耳中，实属触犯了禁忌。在自幼接受的、熏陶以美为贵的传统里，她的私语是不可与族亲诉说的。秋家宗主的心里，藏着多少委屈呢？
“与你一直絮叨陈年旧事，只怕你也听得烦了。来说说你的正事吧，听说你是想从我这，求一种药材？”
“据说唯有秋姐姐将雾川传过来的羽莲养活了，现在是叫做，雀头羽莲吧？”
“不错，那雾川羽莲对土壤与气候极其敏感，我先后请人从雾川采买了数株幼苗，最终只有一株成活。我虽已掌握了植养此花的方法，但它在束嵩的成株还是与在雾川境时大不相同。现今的羽莲呈一种奇异的紫黛之色，你所求的药用之效是否留存，这我就不敢保证了。”
“秋姐姐若能答应我的请求，已是感激不尽。”
“你如此心切求得此药，该不会是与那雪家宗主有关？”
秋月融猜中了她的心思，只是语气之中多了些不同于方才的严峻之感。牧梓澄迟疑着不敢承认，但又觉得瞒不过去，最后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只听秋月融叹息了一声，问道：“我同为习武之人，从未听闻过世间有灵丹妙药，可以逆转走火入魔。你当真觉得他有药可医？”
牧梓澄坦言：“眼下的确没有现成的灵药。但我查阅古书，琢磨出了一个方子或许值得一试。只是目前尚缺几味十分罕见的药材......”
秋月融不等她说下去：“倘若你始终凑不齐那套方子呢？倘若他熬不到你炼制成药的那个时候呢？你就从没设想过把希望、把大好时光压在这件事上，终是枉然？”
牧梓澄不大明白这番质问的意图，她倒不是没有考量过这些。只是细想下来，这些困扰无法阻止她。正如她决心踏上寻药之路的那一刻开始，她选择了不去面对这些可能。此时此刻，秋月融再次提醒，令她心情顿生复杂。
“我只是想要做点什么。我害怕不去努力，会后悔。”
“你这么在意他？你可有想过为他做这些，并非是他需要的呢？也许，他并不一定会领情。”
秋月融几近点破，只是担心她把心思用在了错误的人身上，可牧梓澄没有听出她这弦外之音。
这话正好将她不敢面对的现实一角撕扯了开来。
她何尝不知，雪湘若当下最关切之事，是找出父母惨死的缘由。寻药，他未见得当真，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他在生死攸关的事情上，态度那样冷漠。他若是不相信有这样的活路，不相信希望，她便要找出来给他看！
现在听秋月融这样试问设想，她发现心里头另一种伤感的揣测，早就生了根，发了芽。或许，他根本不是不相信有后路，或许，对于他而言是她不如从前重要了。
看出牧梓澄心中亦有存疑，秋月融心想，不妨趁热打铁：“为了一件恐难成真的事情蹉跎了大好年华，实在是不值，何苦追随与你的将来不相干之人呢？”
“将来？我没想过这么远，可他与我的过往紧紧相连。他若真是时日无多，我绝不会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孤零零的。”
秋月融听罢，仍是不赞成她的心愿。
“痴情最怕是错付。男人们若是能托付真情，事情早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这不关儿女私情。秋姐姐与我不是从未谋面么，你却依照昔日的情分坦诚待我。何况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不会轻易放弃他......若是来不及救回他，我就更要继续下去，兴许日后能造福同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