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饮赤莲第二章误入虎口(一)
去往出城的路上,牧梓澄无言地走在前面领路,步子不紧不慢。
她自出府后一眼都没有瞧过雪湘若。她这番仓促的决定教雪湘若措手不及,也没有留给自己多少转圜的余地,一早出门时整个意气满满的样子,可见她丝毫没有后悔之心。
雪湘若同样无言地跟在她身后。他察觉出她刻意的不理会,想她还在为他昨日的冷淡而置气。
他盯着她纤细的背影,出了神——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一夜就说服了祖伯,连她有些身手的堂兄都求而不得,却准许她随他这个不惜命的狂徒、一同涉足未知的危险。
他一直以为因她年幼成孤,长辈们会对她多几分宠溺,甚至无端地纵容她随心所欲,现在他发现这仅是他的假想罢了,他脑中又一次浮现起了那日去药堂寻她之前,牧老太爷亲口对他说的话:这孩子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了。言及与雪家的旧约,牧老太爷称当初一切皆由墨铸主人定下,这事,他还是觉得再次交给墨铸主人去定夺为好。
到底自己是错判了,任意将他自己的经历套用在了他人身上,这是何等的狂妄......
系在乌丝上、随着主人行走起伏而摇动的水色发带,将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回来,这水色的缎带与她一身水色的衣裳,似乎是为了衬托她天性中的色调,这其中有多少又是他所不知道的呢?
还来不及细细揣摩,两人已来到了东城门口。
雪湘若依稀记得,从这再向东南步行数十里,便是墨铸所在的山麓。
忽见一人影遥遥向他们招手,牧梓澄奔向那人去,唤了一声“阿达”,语气里满是欢喜。
雪湘若认得这身影,他不修边幅的衣着和外貌与十年前比起来,没太多变化,只有发间穿插的花白之色显露出他不再年轻,不知这么些年过去了,闻人达那孩童般顽劣的性子是否还如同当初。
追忆起当年嬉笑玩闹的情景,他不禁心生怀念。
闻人达瞧见了跟在后边的高个儿公子,双眼发亮,似是一眼就把他识了出来,少年这几年骤然的改变竟然没有将老汉迷障。没有寒暄,闻人达张开粗壮的手臂就将雪湘若一把环住,开怀地笑起来,一点都没有拘束之意:“哇,小雪公子,你也太久没来找我玩耍了!瞧你这单薄的身子骨,光长个子不长肉哇。”
气力不减当年——雪湘若默想,胸口被他紧箍的双臂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但他很是庆幸,岁月和磨难仍然没有抹去老汉的纯粹。
雪湘若还记得闻人达的执念,与他说笑起来:“阿达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放弃记恨牧家嘛。”
“呸!下辈子吧!”
闻人达一点都不掩藏他鄙夷的神情。他曾发过毒誓,此生永不踏入旗德半步。
闻人达原本归属牧家武系一脉,生父行事放浪,害他生母未婚便生下了他,闻人氏好歹算得上黎高城中的名门望族,因他父亲这一风流事,使得两家颜面尽失。他在母亲家生养,此后又被接回旗德,可他武系的亲人们都视他为耻辱,之后他过着远不如在母家的日子。说到底还是因他在武艺之事上天赋奇高,牧家旁系才收留他,其实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闻人达嗔怒的面色稍纵即逝,又回到当下喜乐的气氛中:“嘿嘿——小姑姑,你信里可没提小雪公子要来,莫不是要给我个惊喜吧!”他看了看牧梓澄又看了看雪湘若,顿然像悟出了什么似的,“哎哟,我知道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小雪公子这是来提亲的吧!”
牧梓澄听他这一说,瞬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