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兵一地鸡毛的兵器库,宁念又走进了安置伤兵的营帐。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看到那些在战场上厮杀下来,缺胳膊断腿的魔族将士,此刻吃的却是干硬得能硌掉牙的肉干和粗糙的黑饼,她的眉头不自觉地紧紧蹙起。
下一刻,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决定。
她竟直接走进了那烟熏火燎、杂乱不堪的大厨房,在厨房管事吓得差点当场跪下的惊恐目光中,从容地挽起了自己的衣袖。
“魔、魔后……娘娘……您、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厨房管事舌头都捋不直了,这可是厨房,油腻污秽之地,怎能让魔后亲临!
“给将士们熬点粥。”
宁念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她手下的动作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寻米、淘洗、切肉、投放她随身携带的几味温补药草,每一个步骤都行云流水,熟练得不像是神域公主,倒像是个经验丰富的大厨。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军营。
军营炸了。
无数魔族将士,包括那些刚刚还在背后议论她是不是花瓶的,都偷偷摸摸地挤在厨房外,伸长了脖子,从门缝窗隙往里瞧。
他们看见,那位在他们心中本该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魔后,正站在热气蒸腾的大锅前,手里拿着一把长柄木勺,认真地、一下一下地搅动着锅里的肉粥。
那专注而温柔的神情,像极了他们在家中,为即将远行的丈夫和儿子准备行囊的妻子与母亲。
粥的香气,混着药草的清香,很快便飘满了整个营帐。那香气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子里,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暖意,熨帖了他们那颗因常年征战而变得坚硬冰冷的心。
当一碗碗热气腾腾、香浓软糯的肉粥,被亲手送到那些重伤的将士手中时,几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硬汉,竟当场红了眼眶,端着碗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这一天,宁念的身影出现在了魔域的各个角落。
她召集所有医官,条理清晰地提出建立系统的伤员档案,进行分级治疗;她走进尘土飞扬的训练场,与最普通的魔兵席地而坐,听他们说着家里的长短与困难;她路过关押魔兽的兽栏,连那头最凶悍暴戾、连玄苍都得费一番手脚才能制服的独角炎兽,都主动凑过来,用它那巨大的头颅,温顺无比地蹭了蹭她的手。
玄苍始终化作一道无人可以察觉的影子,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他看着她在那些桀骜不驯的长老面前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看着她在普通的魔族将士面前亲和温柔、毫无架子;看着她用自己的智慧、行动与那颗最真诚的心,一点一点地,征服着这片曾经排斥她的土地。
他的眼中,早已没有了君王的审视与考验,只剩下身为一个丈夫,那满得快要溢出来的骄傲,与化不开的、浓稠的爱意。
这,才是他的念儿。
无论她是神是魔,是青梧还是宁念,她骨子里的光芒,都足以照亮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