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而抬起眼，死死地盯着邓玉，反问了一句。
“老邓。”
“你，怕死吗？”
邓玉被问得一愣，下意识挠了挠自己那乱成鸡窝的后脑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憨笑。
“怕，咋不怕嘞，俺家里还有婆娘娃儿等着吃饭呢。”
他顿了顿，长长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不过……怕有啥用？”
他的眼神，是一种被这个时代驯化过的顺从。
“自古不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现在是皇上要弄咱们，那还有啥好说的？”
“大不了，就是脖子上挨一刀的事儿！”
他看着杨凡，突然咧开嘴，那笑容里竟透出一股子豪迈。
“再说了，俺这辈子能跟着将军您，在玉门关砍过胡人的脑袋，在京城里削过刘瑾那老阉狗的面子，够本了，真他娘的值了！”
“就算现在就死，到了下边，跟阎王爷都有牛逼吹了！”
听着邓玉这番糙得掉渣，却又真诚无比的话，杨凡心里一热。
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滔天的不甘和愤怒！
他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他不是这个封建王朝土生土长的奴才！
在他的骨子里，在他的灵魂深处，从来就没有那种狗屁的皇权思想！
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什么天子之命，不可违抗？
去他娘的！
在杨凡看来，皇帝，不过就是个权力大点的凡人罢了！
是人，就会犯错，是人，就会昏聩！
凭什么他动动嘴皮子，就要别人家破人亡，就要别人引颈就戮？！
天下，没有这个道理！
杨凡看着邓玉，那双死寂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股名为抗争的熊熊烈焰！
他不想死！
更不想，就这么窝囊地死在，一场由奸臣和昏君联手导演的政治闹剧里！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硬拼，是死路！
投降，是生不如死！
那么剩下的路，就只有一条了！
李成玄被押进天牢，而不是当场格杀，这就说明他还活着！
也还有用。
嘉靖帝和刘瑾，还需要他这条命当诱饵，来钓出背后更多的同党！
这，就是他们唯一的喘息之机！
而现在对他们来说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就是——
逃！
逃出京城这座巨大的囚笼，逃到外面那片天高任鸟飞的广阔天地！
然后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把李成玄从那天牢里捞出来！
也只有活下去，才不会辜负李成玄的信任，和他亲手练出的这支精兵！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主意已定，再无半分犹豫！
“噌！”
杨凡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带得向后翻倒！
那双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盯着邓玉，下达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疯狂、也最关键的一个命令！
“老邓！”
“传我将令！”
“通知太子卫率、神箭营，所有兄弟！”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响彻整个大帐！
“一千一百人，一个都不能少！”
“全员披甲，弓上弦，刀出鞘！”
“老子带你们，杀出京城，杀出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