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看碑底!”文才凄厉的喊声突然拽住了他的脚步。
他死死地拉住九叔的袖角,手指因为恐惧和愤怒而颤抖,指向那块因梦蝶的魂光冲击而显露出一丝真容的石碑背面。
众人凝神细看,只见在那石碑的背面,竟用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森冷的字体,刻着一行小字:“第九次重启,终点确认。”
这行字像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的头顶。什么重启?什么终点?
文才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平日里的憨厚被一种罕见的暴怒所取代:“他们……他们把咱们当成试验品!一次又一次!可既然是‘终点’,那它就该有个终点该有的样子!”
他猛地转身,冲到存放杂物的陶瓮边,一把将其抱起,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那是他平日里偷偷藏起来,用来炸鱼的火药!
他双眼赤红,抓起一把刚刚燃烧殆尽的香灰,又从钱袋里抓出一大把铜钱屑,将三者疯狂地混合在一起,用油纸胡乱包裹起来。
“既然这未来是假的,那就让它——炸出个真的来!”
文才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被他命名为“破妄雷”的土制炸药,朝着山巅的道场奋力掷去!
那包裹着火药、香灰和铜钱的土雷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在了道场门前的石碑上。
预想中的火光冲天并未出现。
“轰——嗡——”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却不是爆炸声,而是一种刺破耳膜的尖锐共鸣!
以石碑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开来,那座宏伟的镇僵道场,竟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石子,剧烈地颤抖、扭曲,最终在一片刺耳的声响中轰然崩解!
云雾散去,幻象破灭。
山巅之上,根本没有什么道场。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由累累白骨与青铜铸成的巨大祭坛!
祭坛的风格诡异而邪恶,充满了上古的蛮荒气息。
而在祭坛的正中央,赫然悬浮着半枚断裂的引魂铃,铃身上布满裂纹,正发出一阵阵微弱却不甘的嗡鸣,与遥远的北方,那座神秘楼阁的方向遥相呼应!
原来,这才是真相!
九叔立于祭坛之前,神情已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只是眼底的悲痛与决然愈发深邃。
他缓缓摊开手掌,那枚“证道·壹”的钥匙残片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一步步走上祭坛,来到那半枚断裂的引魂铃前,将手中的钥匙残片,轻轻地、严丝合缝地嵌入了断铃的缺口之中。
“咔哒。”
一声轻响,仿佛宇宙初开时的第一个音节。
刹那间,天地万籁俱寂,那股与北方楼阁遥相呼应的嗡鸣戛然而止。
远方,那座神秘楼阁上悬挂的所有铜铃,在这一刻齐齐哑然。
九叔缓缓转身,看向身后泪流满面的文才与秋生,以及神情肃穆的守正卫。
“接下来的路,我得一个人走。”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带着守正-卫回义庄,还有,把‘镇僵道场’这四个字,给我刻到我们能找到的每一座村子的村口石碑上。”
“师父!”秋生红着眼眶,冲上前来,“您要去哪儿?我们跟您一起去!”
九叔的目光越过他们,望向祭坛深处,在那断裂的引魂铃之后,一团幽光正在缓缓旋转,仿佛一个等待了千百年的入口。
他轻声道:“去见见那个,一直在等我来签字的‘我’。”
说完,他毅然决然地踏上祭坛中心,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主动将自己的右手按上了那枚刚刚合一的引魂铃。
锋利的断口刺破他的掌心,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沿着铃身的纹路流淌。
在鲜血与青铜接触的瞬间,他低声呢喃,像是在对那幕后的存在宣判:
“命轮要签契?好——这一笔,我签自己。”
当九叔的鲜血彻底浸透了整枚引魂铃,那古老的祭坛底部,发出了沉闷的轰鸣声,缓缓开启,露出一条深不见底、向下延伸的石阶。
石阶的两侧,石壁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名字——
林凤娇。
从第一世,到第九世,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次失败的轮回。
而在石阶的最深处,一块崭新的石碑正在被雕凿,石屑纷飞。
执刀之人,背对着入口,他的身形、他的道袍、他握刀的姿势,竟与此刻站在祭坛之上的九叔,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