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神魂稍定的瞬间,冥河渡口残存的雾气猛地倒卷而回,凝聚成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头戴官帽,身穿阴司法袍,手中却只拿着半部断裂的生死簿残页,正是去而复返的幽冥判官!
只是此刻的他,双目赤红,浑身散发着比之前浓烈十倍的怨气与杀意。
“竖子!你竟敢毁我命契!断我根基!”判官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被剥夺一切的疯狂。
他大手一挥,阴风怒号,那冥河之中沉浮的千百冤魂瞬间被卷起,化作一条条漆黑的怨力锁链,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地朝九叔直扑而来!
然而,此刻的九叔,心境已然不同。
他眉心那代表着轮回记忆的金纹微微一闪,开启了轮回之眼。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判官凶神恶煞的外表被层层剥穿,其本质暴露无遗——一具被生死簿残页怨气操控的傀儡!
他的真灵早已被抽走,剩下的不过是一个执行命令的空壳。
“可悲的家伙。”九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还谈什么替天执法?”
他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徒弟们低喝道:“文才,镇灵符,反写一笔,改成‘引契符’!秋生,准备好你的雷火咒!”
“是,师父!”文才虽不明所以,但对师父的信任是绝对的。
他迅速掏出黄符朱砂,依言将一道“镇灵符”的符胆反向画了一笔,превратив其功效由镇压转为吸引。
他一把将符纸拍在秋生的背心。
“师父,这……”秋生只觉一股阴寒之气顺着符纸疯狂地涌入自己体内,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窟窿,冻得他牙关打颤。
“引他阴气入体,而后以你纯阳之躯,引雷火炸裂符纸,给我破了他的阴契根本!”九叔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判官的怨力锁链已近在咫尺,他似乎被秋生身上那股突如其来的阴气所吸引,竟分出一半的锁链,转向攻向秋生!
“就是现在!动手!”
秋生强忍着刺骨的寒意,咬紧牙关,双手结印,口中暴喝:“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火,敕!”
“轰!”
一声爆响,贴在他背心的“引契符”瞬间炸裂,一团炽热的阳雷真火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如同火山喷发!
那些刚刚缠上他的怨力锁链,被这股至阳至刚的力量一冲,瞬间如阳春白雪般消融,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尖啸。
那股阳气余势不减,隔空冲击在判官的本体之上。
判官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眼中疯狂的赤红竟褪去了一丝,闪过一抹短暂的清明与痛苦。
他嘶哑着开口,声音断断续续:“我……我曾是……守簿人……”
话音未落,他的脖颈处,一道诡异的黑色符文凭空浮现,迅速蔓延。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遥远的地方捏碎了他的核心。
判官的身体开始寸寸瓦解,化作黑色的飞灰,消散在风中。
九叔凝视着他最后消散的那一缕残魂,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借刀杀人,杀人灭口……这幕后之人,终于坐不住,要亲自出手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异象陡生!
漆黑的夜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一轮妖异的血月从中缓缓升起,将整个大地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猩红。
九叔掌心的禁钥像是受到了某种恐怖的召唤,剧烈地震颤起来,竟自行脱手,悬浮于半空!
嗡——!
禁钥发出一声贯穿天地的长鸣,随即射出九道粗壮如擎天之柱的金色光芒,分别射向大地的九个不同方向,深深贯入地底。
一瞬间,整个任家镇周边的地脉仿佛都被激活,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古老阵图以九道金光为基点,轰然运转!
一直默默停在岸边的冥河艄公,此刻也撑着小船,飞快地向后退去,他那万年不变的斗笠下,传出沙哑的低语:“九脉地气被强行引动……轮回大阵,竟然提前开启了。”
九叔缓缓抬起手,望着掌心消失的禁钥烙印。
林婉儿那清晰而坚定的声音,第一次直接在他心底响起:“九世的等待已经结束。这一次,我们一起走完。”
他猛地握紧手中的桃木剑,眼中金色的轮回符文疯狂流转,声音决绝:“好,一起走。但这条路,由我来选!”
话音刚落,一股无法抗拒的剧痛从他五脏六腑传来。
九叔双膝一软,猛地跪倒在地,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
然而,那喷洒在地的血珠,并未散开,而是在猩红的月光下,诡异地凝聚、变形,最终化作一朵栩栩如生、娇艳欲滴的血色梅花——那正是林婉儿生前最爱的花,也是她血染白衣,走向天门那一日,袖中所藏之物。
更令人心悸的是,九叔的右眼,此刻已完全被璀璨的金色所覆盖,瞳孔中旋转着古老的符文,那眼神,威严、悲悯、而又陌生,已然不再完全属于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