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楼顶的风裹着新结界的清冽,萧承煜抬手接住一片被月光染白的梧桐叶。
指尖刚触到叶脉,那抹熟悉的松香突然又钻进鼻腔,比方才更浓烈三分。
他喉结滚动,仰头望向夜空——北斗七星正悬在结界上方,第七颗
"摇光
"的星芒竟在微微发颤,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尾焰。
"摇光主杀,主变。
"他低声呢喃,前世在星穹下推演战阵的记忆突然翻涌。
那时雷炎总爱用长戟尖戳他后背:
"小承煜又在装老学究?
等打完这仗,带你去青丘喝狐狸酿的桂花酒。
"
话音未落,镇妖楼后方突然传来闷响。
萧承煜脚尖点地,直接从六楼跃下,玄色外套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镇妖楼新凝的玉牌——那是系统升级后与楼体共生的印记,此刻正泛着温热的橙光。
"主子!
"阿橘的尖啸混着白绫的惊呼从楼后传来。
萧承煜绕过爬满绿萝的影壁,就见平时封闭的试炼塔第三层门洞大敞,幽蓝的光流像活物般从门内涌出,在地面凝成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人身披玄铁鳞甲,左肩甲纹着团火焰,右肩是缠绕的雷蛇——和萧承煜藏在抽屉最底层的残画分毫不差。
残画是他十二岁在旧书摊淘的,当时摊主说
"这是古代战神像
",可他第一次摸上画纸,心脏就疼得几乎裂开。
"你终于醒了。
"
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萧承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往前跨了半步,又猛地顿住——对方脚腕以下都是半透明的,能看见地面青砖的纹路。
这不是活人,甚至不是普通妖修的灵体,更像......
"灵魂残念。
"白绫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九条狐尾在身后舒展成半弧,尾尖泛着淡金色的灵光。
她指尖掐了个狐族秘印,额间红痣突然亮如星火:
"我用'灵魂映照术'试试。
"
阿橘炸着毛跳上萧承煜头顶:
"小心有诈!
前儿那只画皮妖也装过故人......
"话没说完就被萧承煜按住后颈提溜下来,少年掌心的温度透过皮毛渗进骨头,阿橘突然闭了嘴——他闻得到主子身上翻涌的情绪,像被捅了窝的蜂巢,全是慌乱又滚烫的甜。
白绫的狐尾扫过残魂。
淡金灵光裹住那道身影,原本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剑眉入鬓,左眼尾有颗红痣,嘴角还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
萧承煜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想起上个月在旧巷捡到的半块青铜镜,镜背刻的正是这张脸,当时他盯着镜子看了整夜,枕头都被泪水洇湿了。
"雷......雷炎?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千年前......九曜环的守护者?
"
残魂的目光突然有了焦距,他抬手,指尖几乎要碰到萧承煜的脸,却在离皮肤半寸处散成光点:
"小承煜,你记起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可萧承煜分明看见他眼底翻涌的黑雾——那是残魂即将消散的征兆,
"九曜环......被封在玄门'镇魔渊'最深处。
他们怕你醒,怕你......
"
"等等!
"萧承煜扑过去,却只攥住一把冰凉的光。
白绫的狐尾突然缠住他手腕,她的掌心全是冷汗:
"他的灵魂本源太弱了,刚才的映照术抽走了太多能量。
"
残魂的身影开始碎裂,像被风吹散的星砂。
萧承煜这才注意到他背后的试炼塔墙面——原本空白的石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个符文都在渗出暗红血珠,那是镇压强大灵体的
"锁魂阵
"。
"是玄门!
"阿橘突然弓起背,他的猫眼变成竖线,
"我闻见朱砂和黑狗血的味道,他们早就在试炼塔布了局!
"
雷炎的残魂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那些锁魂阵的血珠竟被金光灼成青烟。
他的声音变得清晰,带着千年前战场的轰鸣:
"小承煜,九曜环真解......在你骨血里。
记着,玄门那老东西......
"
"轰!
"
试炼塔顶层突然砸下一道雷柱。
萧承煜本能地将白绫和阿橘护在身后,却见那雷柱在离残魂三寸处停住,像被无形的屏障托住。
雷炎残魂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他最后看了萧承煜一眼,嘴角又扬起那抹玩世不恭的笑:
"该醒的,从来不是我。
"
话音未落,整道残魂化作万点金芒,钻进萧承煜眉心。
他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血色战场,燃烧的九曜环,雷炎被斩落时溅在他脸上的血,还有那句他以为是梦的低语——
"替我看遍太平盛世
"。
"主子!
"阿橘的爪子在他肩头抓出几道白痕,
"你流鼻血了!
"
萧承煜这才发现自己半跪在地上,鼻血滴在青石板上,晕开的血珠里竟映出九曜环的虚影。
白绫指尖按上他的脉搏,突然倒抽一口冷气:
"你的骨......在发烫。
"
远处传来晨钟。
萧承煜抬头,看见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而北斗七星的摇光星,不知何时已恢复了平静。
他摸了摸眉心,那里还残留着残魂消散前的温度,像雷炎当年拍他后背的力度。
"玄门。
"他轻声念出这个词,声音里裹着冰碴子。
白绫的狐尾轻轻搭在他手背,她能感觉到少年掌心的温度正在攀升,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阿橘蹲在他肩头,原本炸毛的毛慢慢顺了,猫耳却竖得笔直——他听见镇妖楼外传来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是送早报的老周,但那声音里,还混着若有若无的符咒震动声。
"九曜环真解......
"萧承煜站起身,拍掉裤脚的尘土。
他望着逐渐亮堂的天空,眼底有金色的光在流转,那是方才残魂入体时留下的印记,
"雷炎,你说该醒的是我。
"
他转身走向镇妖楼,白绫和阿橘默契地跟在身后。
楼门吱呀作响地打开,晨光透进来,照在柜台后的
"万妖图鉴
"上——那本书的封面突然泛起微光,最新一页正缓缓展开,上面赫然写着
"玄门·镇魔渊
"五个血字。
"阿绫,
"萧承煜的声音里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把我藏的那坛二十年女儿红搬出来。
"他摸了摸腰间的镇妖楼玉牌,玉牌上的暗纹突然全部亮起,
"等会可能要请几位老朋友,喝顿'接风酒'。
"
白绫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也扬起一抹笑。
她转头看向阿橘,却见那只胖猫正盯着图鉴上的
"镇魔渊
"三个字,尾巴尖在地上划出焦躁的圈。
楼外,送早报的老周吆喝声渐远,而更远处,玄门分部的飞檐上,一道黑影缩了缩脖子,迅速消失在晨雾里。
萧承煜走进内室,反手锁上门。
他掀开床板,取出那个藏了十年的檀木盒。
盒盖打开的瞬间,半块青铜镜折射出刺目金光——镜背的雷炎将军像,此刻正和他眉心的金印遥相呼应。
"九曜环真解......
"他对着镜子低语,镜中映出的,却是雷炎残魂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
"该醒的,从来不是我。
"
窗外,镇妖楼的铜铃突然又响了。
萧承煜指尖刚触到青铜镜边缘,镜中突然泛起涟漪。
雷炎的声音裹着千年风雪灌入识海:
"小承煜,九曜环非器物,乃你骨中血脉所化。
口诀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