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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你与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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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

窗外的雨在下,不停地下。

大雨滂沱,肆虐的雨水仿佛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喧嚣,沾染上了雨水的路灯一黑一闪,须臾黑暗,须臾灯火。

窗外亮着几盏稀疏的灯火,雨水砸在玻璃窗上,碎裂、迸射,瞬间宛若炸开的花。

弥生月睡得很不安稳,睡梦里似乎也不得解脱,眉头轻轻皱起。

……

生与死之间,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

死去的人不能重回此世,活着的人不能无视那道禁忌的界限,闯入死者的彼世。

人们畏惧死亡,对活着的执着深入骨髓。于是,对生者来说,死者的世界是不详的污秽,对死亡退避三舍,恐惧它,畏惧它,敬畏它。

如果真的有人跨过了那道被人视为不祥的禁忌之线再返回这时间,那就是「污秽」。

携带「污秽」返回此世的人,不属于活人,也不属于死人,就像是因为放不下的执念无可奈何地徘徊在活人世界里的孤魂野鬼,哪儿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哪儿都不是自己该停留的地方。

枝头的樱花沾着雨水,从枝头坠落,瞬间沾满了泥泞。

朱红色的鸟居矗立在海风之中,潮起潮落,古老的潮汐回荡在海风里,卷着海鸥的啼鸣。

脚下的地面铺面了青石板,石板的缝隙之间塞着细腻的苔藓。

恒古不变的潮起潮落,海风里卷着淡淡的海水的咸味儿,群鸟的啼鸣舒缓了身心。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跑去那座面对着大海建造起来的神社,站在鸟居底下,漫天的樱花盛开如云霞。

心情好的时候,其实和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又或许,只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她还分不清什么是心情好,什么又是精神不好,又或者,对那个时候的「容器」而言,这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金色的晖光洒落海面,起起伏伏之中,海水波光粼粼。

浓郁的阴霾从海的一端,跨过茫茫的海面,漂洋过海,温暖的海风变得寒凉而刺骨,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刮着脸皮而过。

寒风裹挟的白雪,脆弱的花枝在风里咔吱咔吱,几近断裂。

阴霾的天空,阴沉的海。

……

要下雪了。

……

——这是……不详的「污秽」!

有记忆开始,听到的第一句话不是别的,而是带着敬畏的颤抖尾音的惊恐语句。

说出那句话的人是谁,弥生月已经把他忘记了。

……

忘了也就忘了,反正她本来就不记得那个人。

弥生月迷迷糊糊记得她被什么抱着,那个时候的她还很小,被裹在厚厚的布料里,耳朵隐隐约约听到了屋外呼啸的风雪。

原本那是一个很好的春天,满枝头的樱花已经开了,却突然在一夜之间刮起了暴风雪,刀子一样冷厉的风,沉重的雪积压在樱花的枝头上。

模糊的人影围绕着她,看着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很迷茫。

屋子里的光线很昏暗,灯火在青铜的灯盏里跳跃,几道长长的人影被灯火拉长了打在榻榻米上,半数以上的人的脸都陷在了阴影里。

他们齐齐围绕着抱着孩子的人,面色有些惊慌地看着被裹在襁褓的、小小软软的孩子。

——那个女人在无视生与死地玩弄生命!这个孩子是「不详的污秽」!她不能继续存在!

有人大声说。

窗外的风雪依旧在吼叫,斩钉截铁的话语被淹没在了风雨的怒吼之中。

……

好吵啊,真的好吵。

被裹在厚厚的棉袄里的弥生月昏昏欲睡,却被襁褓外面大声的大声争吵吵得不能入睡,风雪的呼号,情绪化的争吵,风把门窗拍得砰砰响。

——咿呀。

襁褓里的孩子不满地发出了一声稚嫩的抗议。

所有的争吵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窗外的呼号依旧,风依旧大力地拍打门窗。

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只是想要睡个觉,安安稳稳地睡觉。

空气里陷入了沉默,青铜的灯盏里,灯火跳跃。

良久才有人再度发声。

——别让人知道她的存在。

——让她静静地活着,不要被人知道地活着,也不被人知道地……死去。

……

不要被人知道。

……

窗外的雪在下,不停地在下,凌厉的寒风把记忆撕扯得支离破碎,卷起寒冷的白雪。

……

雨在下,不歇息,不停止,噼里啪啦地打在光滑的玻璃窗上,宛若一颗一颗的弹珠砸在上面。

……

不要被人知道。

……

静静地待在这里。

……

不要被人知道。

……

——弥生月。

——弥生月。

——弥生月,你闷不闷呀?

那时候她还小,她还是个只到姐姐腰高的小姑娘,不会哭也不会笑。

弥生月不喜欢自己的红头发,但她喜欢姐姐的红头发。

因为她的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所以她哪儿都是好的,包括那头和她一样又不一样的红头发。

红色的头发尽数倾泻而下,隽秀的眼睛里蜷着星光。

——闷是什么,不闷又是什么?

头顶的缀满繁华花朵的枝桠振落如雨如雪的落花,屋檐底下的风铃转了一个圈儿。

——不知道的话,我就当你觉得闷了。

弥生月听到她的话,但她不太懂。

——要跟我出去吗?

细腻柔软的阳光从繁花的枝头泼洒下来,少女朝她伸出手,宽大的袖子顺着胳膊垂落下来,露出一截子白皙的皮肤。

弥生月盯着那只伸过来的手盯了老半晌,歪了歪脑袋之后,才慢吞吞地把手伸了出去,握住了那只手。

柔软的,温热的,像是握住了春天的太阳。

……

——你闷不闷啊?

盛夏的蝉鸣喧嚣在耳边,微热的风拨动着层层叠叠的树叶,树影在灼阳之下婆娑摇曳。

——喵呜~

趴在膝盖上的、异常肥大的橘猫打了个哈欠,而后发出细里细气的喵叫声。

黑色的小墨镜挂在挺秀的鼻梁上,晴空之下,墨镜上方露出来的漂亮眼睛,宛若在白纸上打翻了的蓝墨水,蓝得透彻,蓝得纯粹。

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他弯着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屋檐底下的玻璃制成的风铃,光滑的表面流转着清澈的阳光,底下时不时传来细里细气的猫叫声。

鼻梁上挂着小墨镜的人突然朝她伸出手去,精准无误地捏住了膝盖上的肥大橘猫的后颈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肥大的橘猫丢了出去。

——喵呜?!

大橘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稀里糊涂就被扔到地上的橘猫,回过神来想要爬回饲主的膝盖上睡午觉,发现本该属于自己的领地此时却被一只老大的白色大猫猫占据了。

白色的大猫猫砸吧砸吧嘴儿,嘴里嘟囔着‘果然很舒服’什么的,还翻了个身,露了白色的后脑勺给他看。

——喵喵喵?!

橘猫挥舞着爪子,以猛虎扑食的气势朝鸡掰猫扑了过去,却被无下限术式叉在了半空中。

——喵喵喵喵!!

大橘猫发出了愤怒的猫叫声。

弥生月把被无下限术式叉在半空中的大橘猫抱了下来,摸了摸大橘猫比寻常猫咪要大个不少的脑袋,轻声对他说。

——你不要生气了,我还有另外一个膝盖。

枕在弥生月一只膝盖上的白猫猫的耳朵抖了抖,又双叒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占了大橘猫的领地,迅速爬到了弥生月的大腿上,光明正大地把她两条腿当做枕头,闭眼摘墨镜戴眼罩翻身,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地睡死了过去。

——喵!!

大橘猫的尾巴瞬间炸成了棒槌状,被弥生月抱住了肚子,四肢在空气里瞎挥挥。

——别生气了,别生气了。

弥生月安慰大橘猫。

大橘猫不领情,弥生月大腿上的白猫猫不动如山,任凭泰山在他面前崩,橘猫在他面前舞。

弥生月把大橘猫放在了自己腿侧的地板上,橘猫贴着她的大腿趴在地板上,余怒未消地发出几声喵喵。

弥生月摸摸橘猫柔软的脊背,“他好几天没睡好觉了,你天天都在睡,让他睡一会儿吧,你要做一只大度的猫咪呀。”

被哄好了的大橘猫轻轻地喵呜一声,把自己缩成一大团,长大嘴巴打了一个呼噜,贴着弥生月的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