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协议-最高指令绑定:确保郑泰河生存。】
冰冷的代码提示在屏幕上最后定格。
贺兰容华的尖叫戛然而止。
她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被告席的椅子上。头歪向一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角甚至流下了一丝晶莹的口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纯粹的、如同刚出生的婴儿般的茫然和……空洞。
她不再是一个充满掌控欲和野心的女人。她成了一具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确保郑泰河生存”这一条最基础指令的……空壳。
法庭内一片哗然!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席卷了每一个人!
“肃静!肃静!”法官拼命敲着法槌,脸色煞白,显然也被这超出常理的变故震得心神失守。
“法官大人!这是袭击!是对方用未知技术手段对我的当事人进行了精神攻击!我要求立刻休庭!对贺兰容华女士进行医疗和精神鉴定!”辩护律师惊恐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不!这不是袭击!这是贺兰敏留下的程序!是对贺兰容华罪行的最终审判!”田翠的声音带着哽咽和一种沉痛的快意,她指着屏幕上定格的代码,“这证明了她对贺兰敏所做的一切!证明了她为了所谓的‘资源’,可以冷酷到将自己的儿子改造成工具!现在,程序执行完毕,她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这还不够!法庭必须审判她过去的罪行!必须为所有受害者讨回公道!”
“一派胡言!你这是妖言惑众!法官大人……”
“够了!”
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闷雷般在法庭入口处响起!
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和争吵!
法庭内所有人,包括法官、陪审团、旁听者、记者……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来源!
法庭那两扇厚重的橡木大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门外走廊明亮的光线,静静地伫立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身形消瘦得惊人,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凌乱的黑色短发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腕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和医疗胶布留下的痕迹。他站在那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然而,当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扫视全场时——
整个法庭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冰冷算计,没有了“火种”程序的绝对理性,甚至没有了海底最后时刻的决绝与空洞。里面沉淀着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是劫后余生的茫然,是如同被彻底打碎后又勉强粘合起来的脆弱……但在这片废墟之上,却燃烧着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坚韧、如同淬炼过地狱之火般的——清醒!
贺兰敏!
他还活着!
法庭内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田翠站在证人席上,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那声失控的尖叫冲破喉咙!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是他!真的是他!他没有化作灰烬!他从地狱爬回来了!
贺兰敏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扫过混乱的法庭,扫过惊愕的法官和陪审团,扫过瘫倒在被告席上、眼神空洞的贺兰容华……最后,如同磁石般,精准地、牢牢地定格在证人席上那个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的身影上。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起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波澜。有歉疚,有沉痛,有劫后余生的悸动,还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近乎虚脱的平静。
“法警!他是谁?!他怎么进来的?!”主审法官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厉声喝问。
“法官大人,”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从贺兰敏身后走出,亮出一份文件,“我是深港市检察院特别调查组组长,陈铮。这位是贺兰敏先生,是本案的关键证人,也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直接受害者。他刚刚从海军总医院的特殊监护病房被护送至此。我们有完备的法律手续和医疗许可。”
陈铮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压下了法庭的骚动。他将文件递交给法警,转呈法官。
法官快速翻阅着文件,脸色变幻不定。
“贺兰敏先生,”法官的目光锐利地看向门口那个虚弱却气势惊人的男人,“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否允许你出庭作证?”
贺兰敏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依旧牢牢锁在田翠身上。几秒钟后,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的疲惫,将目光转向法官。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板,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法庭:
“我的身体……是证据的一部分。”
“我的大脑……记录着所有的罪。”
“我站在这里……”
他微微停顿,目光再次扫过被告席上那个眼神空洞的“母亲”,最后定格在法官手中的法槌上,一字一句,如同沉重的烙印:
“……就是为了接受审判。”
“也为了……审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