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摊开一直死死攥紧的右手。掌心被尖锐的物体硌得发白,甚至渗出了血丝。一枚小小的、冰冷的金属物件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那是一枚钥匙。
一枚造型极其古怪的钥匙。主体是某种暗沉的非金属材质,触手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钥匙柄的部分,却镶嵌着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深蓝色的半透明晶体。此刻,这块晶体在废墟中昏暗的光线下,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无比稳定的幽蓝光芒。
田翠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枚钥匙…就是刚才那具浮尸临死前拼命想要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东西!它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实验品”身上?它和“普罗米修斯计划”有什么关系?
她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挣扎着想要从这片污秽的废墟中爬出去。就在她试图移动右腿时——
“唔!”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从脚踝处传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低头看去,心猛地一沉!
她的右脚脚踝被一根从混凝土中刺出的、拇指粗细的扭曲钢筋贯穿了!尖锐的钢筋穿透了她的靴子和小腿,在脚踝外侧露出了一截染血的、狰狞的尖端!鲜血正顺着钢筋的螺纹,混合着污泥,缓缓滴落。
糟糕!她刚才只顾挣扎求生,竟然没发现这致命的贯穿伤!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不能停在这里!
她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必须处理伤口!否则别说救人,她自己很快会因失血过多死在这片废墟里!她撕下相对还算干净的内衬衣角,忍着剧痛,小心翼翼地将布条缠绕在钢筋贯穿处上方的小腿上,用尽力气死死勒紧!这是简陋的止血带,希望能减缓失血速度。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耗尽了力气,瘫靠在冰冷的混凝土残骸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的伤痛和脚踝处钻心的剧痛。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滚落。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金属摩擦的“沙沙”声,极其突兀地从废墟深处传来!
田翠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心脏狂跳!
还有人?!是幸存的杀手?还是看守所被爆炸惊动的守卫?
声音似乎是从她斜前方、一堆巨大的混凝土碎块和扭曲管道堆积成的瓦砾山后面传来的。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田翠的左手悄无声息地摸向腰间——空空如也!警用左轮在刚才的爆炸和坠落中早已不知去向!她唯一能作为武器的,只有那根刺穿她脚踝的钢筋!但那意味着要承受拔出的剧痛和更快的失血!
她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右手紧紧攥住了那枚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古怪钥匙,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左手则悄悄摸到了一块边缘锋利的混凝土碎块。
声音越来越近。
一个矮小的、佝偻的、穿着沾满油污的深蓝色工装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扒开一块断裂的木板,从那堆瓦砾山的缝隙里探出了半个身子。
那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男人,头发花白而凌乱,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和长期接触化学药剂留下的斑点。他戴着一副镜片碎裂的护目镜,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和不安,正警惕地扫视着这片刚刚经历爆炸的恐怖废墟。
当他的目光扫过田翠所在的位置,看到她浑身是血、脚踝被钢筋贯穿的惨状时,明显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向后一缩,似乎想立刻躲回去。
“等等!”田翠用尽力气,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显得格外虚弱,“别走!帮帮我!”
那老工人猛地停住,浑浊的眼睛透过碎裂的镜片,惊疑不定地看着田翠,又紧张地四下张望,仿佛在确认有没有其他人。
“我…我是被陷害的…”田翠艰难地喘息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信,“那些人…要杀我灭口…这爆炸…就是他们干的…”她指了指自己脚踝上那根染血的钢筋,又指了指那片漂浮着杀手残骸的污水,“他们也死了…求你…帮帮我…我需要出去…救一个人…”
老工人看着田翠惨烈的伤势,又看了看那片污水中漂浮的黑色碎片和断手,脸上的惊恐慢慢被一种深重的、麻木的悲哀所取代。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了过来,动作有些僵硬,似乎腿脚也不太灵便。
他走到离田翠还有两三米的地方停住了,警惕地保持着距离,用沙哑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问道:“你…你怎么会掉进这里?这…这是禁区…处理…处理废料的地方…”他浑浊的目光扫过那些漂浮的残肢断臂,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恐惧。
“我是被人从通风管道推下来的!”田翠急切地说,她需要取得这个人的信任,“我叫田翠,是一名律师!我来这里是为了救一个被非法关押做人体实验的人!他叫贺兰敏!就在上面的c区重犯监室!那些人为了灭口,才把我弄到这里想炸死我!老伯,求您告诉我,有没有其他路能出去?或者…或者能不能帮我联系外面?”
“贺…贺兰敏?”老工人听到这个名字,布满皱纹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他…他也在上面?成了…成了‘材料’?”
“‘材料’?”田翠的心猛地一沉,不好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什么‘材料’?老伯,您知道什么?是不是关于‘普罗米修斯计划’?!”
“嘘——!!!”老工人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惊恐地四下张望,手指颤抖地竖在嘴唇前,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恐惧,“别…别说那个名字!不能说!会…会死的!”
他剧烈的反应印证了田翠最坏的猜想!这个老工人,绝对知道内情!而且是被迫的知情者!
“老伯!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田翠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求,“这个计划害死了多少人?您都看到了!那些泡在水里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啊!贺兰敏是无辜的!我也是!只要我们能拿到证据,把这个地狱公之于众,我们就能得救!您也能解脱!”
老工人佝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挣扎。他看看田翠,又看看这片人间地狱般的废墟,再看看那些无声漂浮的“材料”,眼中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滚落下来,混合着脸上的污渍。
“解…解脱?”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无尽的悲凉,“二十年了…我守着这个地狱…二十年了…”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田翠,仿佛在确认她话语里的决心,“你…你真的能…?”
“我能!”田翠斩钉截铁,尽管她的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而摇摇欲坠,“只要您告诉我怎么出去!或者告诉我贺兰敏现在的情况!求您了!时间不多了!”
老工人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内心在进行着天人交战。最终,他布满老人斑的手颤抖着,指向废墟深处,靠近原先处理池某个角落的位置。那里被巨大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管道堵得严严实实。
“那…那后面…”老工人的声音抖得厉害,“有个…有个废弃的…监控室…很小的…以前看池子的…后来…后来不用了…有条…应急通道…连着…连着上面旧锅炉房的…维修井…”
田翠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通道!真的有路!
“但是…”老工人脸上的恐惧陡然加剧,他猛地抓住自己胸口的工装,仿佛那里压着千斤巨石,“但是…不能去…不能去啊!那里面…有…有‘眼睛’!它在看着!它什么都知道!”
“眼睛?什么眼睛?”田翠的心再次提起。
“‘仁心’!”老工人几乎是尖叫着说出这个名字,身体筛糠般抖起来,“是‘仁心’!那个魔鬼!它…它的一个备用终端…就在那个监控室里!一直…一直在工作!它看着这里!看着我们!它不会让你出去的!它不会放过任何知道秘密的人!”
“仁心”AI系统!贺兰容华掌控整个医疗帝国和“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核心!它的一个备用终端,竟然就藏在这个地狱般的处理池旁边?!
一股寒意瞬间从田翠的脚底板窜上头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贺兰容华能对这里的“处理”情况了如指掌!为什么每一次“实验”都精准无误!为什么那些杀手能这么快找到她!因为“仁心”的眼睛,无处不在!
“老伯!那个应急通道!具体怎么走?入口在哪里?”田翠急切地追问,同时挣扎着想站起来,脚踝处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再次跌坐回去。
“在…在监控台…,“但是…但是要启动通道…需要…需要钥匙!一把…一把蓝色的钥匙!我…我从来没见过…只有…只有上面的人才有!”
蓝色的钥匙?!
田翠猛地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那枚从浮尸口袋里掏出的古怪钥匙,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镶嵌在钥匙柄上的那块指甲盖大小的深蓝色半透明晶体,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仿佛呼吸般的光芒!
“是…是这个吗?”田翠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老工人浑浊的目光落在田翠掌心的钥匙上,如同见了鬼!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一颤,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布满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幽蓝的光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显然,他认识!而且这钥匙的出现,带给他的是远超预期的恐惧!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冰冷韵律的机械启动声,毫无预兆地从废墟深处,老工人所指的那个被堵住的角落方向传来!
紧接着,几道惨白色的光束,如同探照灯般,猛地刺破废墟的黑暗和尘埃,精准无比地投射过来,将浑身是血、瘫坐在混凝土残骸上的田翠,以及旁边惊恐万状的老工人,完全笼罩在冰冷、无情的光柱之下!
那光束…来自被堵住的监控室方向!
“‘仁心’…”老工人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它…它醒了…它看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