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反抗,任由她动作。白大褂滑落时,露出里面的衬衫,空荡荡地贴在身上,能清晰地看到脊椎凸起的形状,像串小小的珠子。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肋骨,那里的皮肤薄得像层纸,能摸到开深色的痕迹。
“你看看你……”她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你让我怎么安心?你让我怎么原谅自己?”
如果不是她生病乱跑,如果不是她复烧,如果不是她非要让他陪着……他就不会拖延手术,不会靠药物硬撑,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不关你的事。”丁子轩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异常,是药物残留的燥热,“是我自己的选择,三玖,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她反手握紧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虎口处的薄茧,那里是常年握手术刀磨出的痕迹,“你是为了我……”
“我是为了我自己。”他打断她,声音低哑却异常认真,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你笑,我才有力气拿起手术刀;知道你在等我,我才敢在手术台上冒险。三玖,你不是我的负担,是我的止痛药,是我的支撑,从来都是。”
这些话他藏了很久,藏在深夜的手术台旁,藏在药物带来的眩晕里,藏在每次想放弃时,想起她笑容的瞬间。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阳光爬过他们交握的手,把她指尖的颤抖和他掌心的温度,都照得清清楚楚。三玖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那里面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突然明白,他的“逞强”从来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太怕失去她眼里的光。
她慢慢松开手,转身去拿保温桶,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二乃熬的南瓜粥,你必须喝完,一滴都不许剩。”
丁子轩看着她笨拙地盛粥的背影,阳光落在她的发顶,像镀了层金边。她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却努力挺直着,像株倔强的向日葵,哪怕刚刚哭过,也依然朝着光的方向。
粥熬得糯糯的,带着南瓜的甜香。三玖舀起一勺,吹凉了递到他嘴边,动作像在照顾易碎的瓷器。他张嘴接住,温热的粥滑过喉咙,熨帖了那里的腥甜,也熨帖了他连日来的疲惫。
“慢点吃。”她的声音软了下来,指尖轻轻擦去他嘴角的粥渍,“吃完睡一觉,我陪着你。”
他点点头,任由她喂着。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两只相互依偎的鸟,翅膀交叠着,把所有的风雨都挡在了外面。
丁子轩吃完最后一口粥时,眼皮已经重得像粘了胶水。三玖扶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他抓住她的手,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里的疲惫渐渐被温柔取代。
“睡吧。”她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像落下一片羽毛,“我在这儿,不走了。”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像风浪过后的海面。三玖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脸,指尖轻轻拂过他消瘦的脸颊,那里的胡茬扎得她指尖发痒,却让她心里涌起满满的安稳。
她知道,他的身体需要很久才能恢复,药物的副作用或许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但只要她在身边,只要他们一起慢慢调养,总有一天,他会变回那个能轻松抱起她的丁子轩,那个不用靠药物也能笑得温柔的丁子轩。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被子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像给这场漫长的“支撑”,盖上了温柔的印章。
这样就很好。
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