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玖拿着旅行包跑回来时,丁子轩正接过朋友递来的清酒。他把小刀放进酒里浸泡,酒瓶口的玻璃碴划了他的手指,血珠滴进酒里,晕开小小的红。
“消毒。”他把另一瓶酒递给三玖,声音平稳得让人心安,“帮我把吸管泡在里面。”
三玖的手在抖,倒酒时洒了一地,酒精的辛辣味混着雪的寒气钻进鼻腔。她看着丁子轩用酒精棉擦男人的胸口,指腹按压的位置在锁骨下方两指处——后来她才知道,那是胸腔穿刺的安全三角区,能避开血管和神经。
“怕吗?”丁子轩突然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三玖摇摇头,蹲下来握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他的手心冰凉,却带着让人踏实的力量:“有你在,不怕。”
丁子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再说什么,拿起浸泡过的小刀。刀刃很薄,平时用来切水果都觉得锋利,此刻却要承担起手术刀的责任。
他深吸一口气,手腕微沉,小刀精准地刺入男人的胸口。皮肤破开的瞬间,男人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朋友吓得捂住嘴,眼泪掉在雪地上,砸出小小的坑。
“稳住。”丁子轩低喝一声,左手按住周围的皮肤,右手缓缓转动小刀,扩大穿刺口。血珠顺着刀刃渗出来,他立刻拿起浸泡过的吸管,顺着刀口插进去。
吸管很软,他又套了一根,增加硬度,然后把吸管另一端插进装着清酒的酒瓶——这是最简易的水封引流装置,能让胸腔里的气体顺着吸管排进酒里,又不会让空气倒流回去。
“咕嘟、咕嘟……”
气泡从吸管里冒出来的瞬间,丁子轩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些。男人原本青紫的嘴唇,慢慢有了一丝血色,胸口也开始有了微弱的起伏。
三玖看着他扶着吸管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刚才被玻璃划破的伤口还在渗血,混着雪水,在手腕上画出蜿蜒的红。她想帮他按住伤口,却被他轻轻推开:“别碰,我手上有细菌。”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丁子轩的发顶,融成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滑。他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膝盖陷在雪里,和服的下摆被浸湿,冻得像块冰,却始终没有动一下——他在确保引流管通畅,确保这个年轻的生命能撑到救护车来。
雪夜的等待与掌心的温度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四十分钟后刺破了夜空。医护人员看到雪地里的简易引流装置时,眼里满是惊讶,检查后连连感叹:“太及时了,再晚五分钟就危险了。”
男人被抬上救护车时,他的朋友突然对着丁子轩深深鞠躬:“谢谢您……您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丁子轩摇摇头,看着救护车消失在雪路尽头,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麻得站不起来。三玖赶紧伸手扶他,触到他的膝盖时,才发现和服下的布料已经被血浸透——刚才跪得太用力,石子硌破了皮肉。
“跟你说了别这么拼。”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拿出干净的纱布想给他包扎,眼泪却掉在他的伤口上。
丁子轩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纱布传过来:“没事,小伤。”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突然笑了,“刚才你拿东西跑回来的时候,像只被风吹乱毛的小狐狸。”
三玖被他逗得又哭又笑,捶了他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回到房间时,炉火已经烧得很旺。三玖把丁子轩按在榻榻米上,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膝盖的伤口。血痂和雪水粘在一起,揭下来时他疼得皱了皱眉,却没吭声。
“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了。”她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伤口,声音软软的,“万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救人才是最重要的。”丁子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是医生,更是……想在你面前做个能担事的人。”
他从高二那年看到她被欺负,鼓起勇气挡在她面前开始,就一直想成为她的依靠。现在他做到了,不仅能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还能在雪地里,用一把小刀护住她眼里的光。
三玖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继续包扎,却把纱布系成了个歪歪扭扭的结——像他给她系的和服带,带着彼此才懂的笨拙。
窗外的雪还在下,温泉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水珠。丁子轩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闻着她发间的樱花香,突然觉得膝盖的疼都变成了甜。
“三玖,”他轻声说,“等忙完这阵子,我们去看爷爷吧。”
“嗯。”三玖往他怀里缩了缩,“还要给他带温泉馒头。”
他们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一起,听着窗外的雪落声。炉火噼啪作响,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个依偎着的小狐狸。
三玖想起高二那年,他在图书馆给她讲题,阳光落在他的白衬衫上,她偷偷想“以后要一直和他在一起”。现在这个愿望,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不是靠什么惊天动地的承诺,而是靠雪地里他扶着吸管的手,靠他眼里始终不变的温柔,靠这七年里,彼此藏在细节里的守护。
或许未来还有很多个冬天,或许还会遇到更多的困难,但只要身边有他,三玖就什么都不怕。
她抬头看了眼丁子轩的侧脸,他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均匀,睫毛上还沾着没融化的雪粒。三玖轻轻在他的下巴上印了个吻,像在说:“谢谢你,我的少年,我的医生。”
雪还在下,温泉的热气在窗外氤氲成雾,像给这个夜晚裹了层。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在樱花树下,在出租屋里,在手术台旁,在这飘着雪的温泉旅馆里,慢慢酿成最醇厚的甜。
而这份甜里,藏着的不仅是爱情,还有两个年轻人,在时光里互相扶持着,慢慢长成了能守护彼此的模样。
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