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他连续三个月,平均每周做五台高难度手术吗?”三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压抑了很久的委屈,“您知道他为了赶时间,经常在手术室啃面包吗?您知道他的颈椎已经反弓,却还要在手术台上弯六七个小时吗?”
她的眼眶红了,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眼泪掉下来:“院长,他是医生,是救死扶伤的,但他首先是个人啊。他的身体垮了,以后谁来做手术?您不能因为他技术好,就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话说到最后,已经带了点哽咽。她不是来指责谁,只是想让他们看看,那个被所有人称为“王牌”的丁子轩,也会累,也会疼,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院长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平时温柔得像水的姑娘,此刻眼睛亮得像含着光,语气里的坚定让他想起丁子轩——每次接下高难度手术时,他眼里也是这种执拗的光。
“三玖,”院长放下报告,语气缓和了些,“我理解你的心情。子轩是我们医院的骄傲,也是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他的技术……”
“技术好,就该被透支吗?”三玖打断他,声音带着点颤抖,却异常清晰,“您看这报告,他的身体已经在报警了。如果现在不调整,等他真的倒下了,再后悔就晚了。”
她从包里拿出个小本子,翻开——上面记着丁子轩近半年的手术时间:“8小时、7小时30分、9小时15分……”每一行后面,都画着个小小的狐狸头,是她心疼时画的,“院长,能不能……能不能给他减点手术量?让他有时间休息,有时间吃饭,有时间……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院长心上。
他想起丁子轩刚入职时,还是个毛头小子,眼睛亮得像星星,说“我想让我的手术刀救更多人”;想起他为了研究一个术式,在办公室睡了三天三夜;想起他每次手术成功后,都会偷偷给三玖发消息,嘴角扬着孩子气的笑。
是啊,他是医生,是王牌,但他也是三玖放在心尖上的人。
“你说得对。”院长终于点了点头,拿起笔在排班表上划了几道,“这样,接下来两周,只给他排常规手术,复杂病例让其他医生跟台学习,逼着他们快点成长。另外,我让后勤给外科加个休息室,里面放张床,让他做完手术能好好睡一觉。”
三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连忙擦掉,对着院长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院长。”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院长看着她,眼里带着感慨,“有你看着他,是他的福气,也是我们医院的福气。”
手术台下的阳光
丁子轩走出手术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他摘下口罩,正揉着发酸的脖子,就看到三玖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笑得眼睛弯弯的。
“今天怎么来了?”他走过去,习惯性地想揉她的头发,却被她握住了手。
“院长跟我说了,”三玖的指尖轻轻抚过他手腕的青斑,声音温柔,“接下来两周,你的手术量减了一半。”
丁子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了一下:“你去找院长了?”
“嗯。”三玖点点头,把保温桶递给他,“给你带了猪肝菠菜粥,补补气血。”
他接过保温桶,指尖碰到她的手,温温的。走廊的风从窗户钻进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他伸手替她别到耳后,声音哑得像被温水泡过:“让你担心了。”
“知道就好。”三玖嗔怪地看他一眼,眼里却全是笑意,“以后不许硬撑了,累了就要说,不舒服就要休息。你的身体,不只是你自己的。”
丁子轩看着她,突然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深深吸了口气。她的头发上有面包店的麦香,像阳光晒过的味道,让他紧绷了太久的神经,终于慢慢松弛下来。
“好。”他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都听你的。”
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终于能并肩散步的线。丁子轩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突然觉得,所谓的“王牌”,从来不是能扛下所有重担,而是知道身后有个人,会在他快倒下时,轻轻扶他一把,告诉他“不用那么拼,我在这里”。
保温桶里的粥还冒着热气,混着走廊里淡淡的消毒水味,酿成一种奇异的温柔。丁子轩知道,未来的手术台依旧会有挑战,但他不再是一个人硬扛。
因为他的女孩,会像此刻这样,站在阳光里,等着他走下手术台,把所有的疲惫,都融化在一碗热粥里。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