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上文件,目光落在最近一次接触过档案的人员名单上,技术科副主任李明泽,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地质局的老员工。
墨寒的指尖在“李明泽”三个字上轻轻点了点。
太干净了。
干净得不像真的。
三天后,墨寒故意在会议上透露了一份虚假情报,某勘探队在西南山区发现了稀有矿脉,坐标精确到经纬度。
“这份资料需要尽快送交北京。”他环视众人,目光在李明泽脸上多停留了一秒,“事关重大,务必保密。”
李明泽推了推眼镜,点头应下。
当晚,墨寒亲自守在档案室隔壁的暗间。凌晨两点,门锁传来极轻的“咔哒”声。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勾勒出一个佝偻着背翻找文件的身影。
墨寒按下电灯开关。
刺目的白光中,李明泽猛地转身,手里还攥着那份伪造的报告。
“好久不见。”墨寒靠在门框上,声音平静,“老渔夫。”
李明泽脸上的惊慌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化作冷笑。
“墨寒。”他摘下眼镜,眼神陡然锐利,“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
墨寒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海码头,渔夫曾用枪顶着他的后心;台湾机场,也是这个人把夏婉和孩子们的照片甩在他面前,逼他叛逃。
老对手了。
“你留在国内,”墨寒慢慢走近,“是为了报复我,还是为了情报?”
渔夫突然大笑,笑声在空荡的档案室里回荡:“就你也配?”他啐了一口,“当年要不是你岳父苏志远,你能爬得这么快?”
墨寒没有动怒。他太了解渔夫的把戏了,激怒对方,制造混乱,伺机脱身。
“如果是私人恩怨。”墨寒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船票,推到桌面上,“我可以放你一马,甚至能安排你去台湾。”
渔夫盯着那张船票,表情阴晴不定。
“但如果你是为了搞破坏,”墨寒的声音骤然冷硬,“就别怪我不容情。”
渔夫突然暴起,抄起桌上的钢笔朝墨寒咽喉刺来!
墨寒侧身闪避,钢笔划破了他的衬衫领口。两人在狭窄的档案架间缠斗,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
“你以为你洗得白?”渔夫喘着粗气,一拳砸向墨寒腹部,“手上沾着同志的血,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墨寒格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当年在码头,是你下令枪杀那些爱国学生,还有我和夏婉在重庆结婚,是你设计害我们分离!”
“那是战争!”渔夫嘶吼,“可你呢?你背叛了誓言,背叛了党国!”
墨寒猛地将他按在墙上,手肘抵住他的喉咙:“我背叛的是腐朽的政权,不是人民。”
渔夫的脸因缺氧而涨红,却还在笑:“你……你永远……是……叛徒……”
天快亮时,保卫科的人带走了渔夫。
墨寒站在窗前,看着那个佝偻的背影被押上吉普车。渔夫突然回头,隔着晨曦对他做了个口型,“她永远不知道你有多脏。”
墨寒攥紧了拳头。他知道“她”指的是夏婉,知道渔夫是在提醒他手上那些永远洗不净的血。
但当他展开那张从渔夫身上搜出的纸条时,寒意瞬间爬满脊背,上面详细记录着夏婉每天上下班的路线,墨辰学校的地址,甚至墨鹤在学校的排班表。
这不是报复。
这是灭门。
墨寒点燃火柴,将纸条烧成灰烬。
火光中,他想起渔夫最后那个扭曲的笑容,突然明白了,这场恩怨,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