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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矿工王树槐(1 / 2)

一个月后。

夏婉用牙齿咬断线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煤油灯的光晕在午夜显得格外昏黄,映照着她指腹上密密麻麻的针眼。

这是本周第三件需要缝补的干部制服,完工后能换来五斤粮票和半尺布票。

\"娘,我饿......\"

小床上,三岁的墨云蜷缩着身子,小手按在咕咕叫的肚子上。夏婉看了眼墙上的挂历——离月底发工资还有四天,粮缸里只剩下薄薄一层玉米面。

\"乖,闭上眼睛睡觉就不饿了。\"夏婉放下针线,从抽屉深处摸出半块硬得像石头的桃酥,这是上周李大姐偷偷塞给她的,\"来,慢慢含着吃。\"

墨星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来,小手珍惜地捧着来之不易的点心。

夏婉鼻子一酸,想起这孩子上个月在食堂偷吃剩菜被抓的场景。当时食堂主任揪着孩子的耳朵骂\"小崽子\",要不是王雪梅恰好路过......

\"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夏婉针线筐都打翻了。这个点会是谁?她下意识把孩子们护在身后,摸向门后的铁锹。

\"夏婉同志?是我,王雪梅。\"

听到这个声音,夏婉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她拢了拢散乱的头发,拉开门栓。门外,穿着笔挺干部服的王雪梅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兜,身后还跟着个缩手缩脚的陌生男人。

\"王主任?这么晚......\"

\"给你送点东西。\"王雪梅径直进屋,把布兜放在桌上,里面露出黄澄澄的棒子面和两棵大白菜,\"听说墨辰在学校晕倒了?这孩子太瘦了。\"

夏婉尴尬地搓着围裙上的补丁。自从上个月恢复名誉后,王雪梅时不时会来\"关心\"她的生活,但从未像今天这样深夜造访。她偷偷打量那个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男人——约莫三十五岁,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包,正盯着掉漆的门框发呆。

\"这位是......\"

\"我堂弟王树槐,矿上的爆破员。\"王雪梅把男人拽进屋,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人老实,成分好,三代贫农。\"

夏婉突然明白了什么,耳根烧了起来。她急忙转向灶台:\"我......我给王主任倒茶。\"

\"别忙活了。\"王雪梅按住她的手,声音突然压低,\"夏婉,组织上研究过了,你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太难了。树槐虽然家底薄,但工资不低,每月能拿五十块......\"

\"王主任!\"夏婉声音发抖,\"墨寒他...他可能还活着...\"

王雪梅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台湾方面最新回复,周墨寒一个月之前坐车离开,下落不明。\"

文件上的公章刺痛了夏婉的眼睛。

\"娘......\"

里屋传来墨云带着睡意的呼唤。夏婉如蒙大赦,快步走进去安抚孩子。透过门缝,她看见王树槐正弯腰捡起她掉落的针线,动作笨拙却认真。这个细节莫名让她心头一颤,墨寒从来分不清针脚的正反面。

\"夏婉同志,\"王雪梅跟进来,语气不容拒绝,\"明天周日,树槐休息。让他来帮你修修房顶,上次下雨不是漏了吗?\"

夏婉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点头。她知道拒绝没用——自从恢复工作后,王雪梅就以妇联主任身份对她\"特别关照\"。在这个集体大于一切的年代,个人的情感必须服从安排。

送走两人后,夏婉瘫坐在椅子上。王树槐留下的牛皮纸包静静躺在桌上,里面是半斤水果糖和一本崭新的算术本。糖纸上的\"上海大白兔\"字样让她恍惚,这是墨辰出生那年,墨寒也曾托人从上海捎来的喜糖。

夜深人静,夏婉从床底拖出那个上锁的小木箱。钥匙转动的声音惊醒了浅眠的墨云,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娘,你在看爸爸吗?\"

\"嗯,睡吧。\"夏婉抚摸着褪色的结婚照。

照片里穿西装的墨寒剑眉星目,搂着穿旗袍的她,那天他亲手给她别上白兰花,说要比塔前那对千年连理枝还要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