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墨寒打断他,声音沉稳如磐石,\"您爱婉婉,这我知道。但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当年她会弃暗投明?国军一盘散沙,人心浮动,部队高层除了升官发财,有哪一个真正为了国家考虑?没有国,哪来的家?\"
苏志远如遭雷击,后退了半步,他逃避地说:“我不许你散布这种反动言论,你是我党国军人,你不和我走,留在这儿等着被扣上战俘的帽子吗?”
\"我既然留下来,就不怕。而且我们要的不是锦衣玉食,而是自由选择的权利。\"墨寒直视岳父的眼睛,\"我不会带着全家背井离乡,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更何况......\"他顿了顿,\"婉婉也不会去台湾。\"
\"你!\"苏志远勃然大怒,手按上了腰间的配枪。
夏婉惊呼一声,挡在丈夫面前:\"爹!\"
苏志远的手颤抖着,最终无力地垂下。他颓然坐在凳子上,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婉婉,爹只是...只是不想再失去你一次。当年和你娘逃难的时候,我们迫不得已和你失散,你后来不慎落入日本人的手里,要不是造化大,遇到你养父母,他们又辗转找到我,否则哪有我们相认的那一天?婉婉,你也要体谅爹的苦心!\"
夏婉跪在父亲面前,握住他满是皱纹的手:\"您永远不会失去我,无论相隔多远,我永远是您的女儿。\"
窗外的雨声渐小,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
苏志远知道,他必须在天亮前赶回去。
\"罢了......\"他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那个油纸包,\"这是爹这些年给你攒的嫁妆,本该早点给你们,\"他的声音哽咽了,\"现在留给你们,以防万一。\"
他又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一封信和那枚家传玉佩:\"信上有我在台湾的联系方式,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们改变主意,想办法联系我。玉佩留给未出生的孩子,算是外公的一点心意。\"
夏婉捧着这些物件,泪如雨下。
墨阳不知何时又站在了门口,怯生生地看着这一幕。
苏志远走过去,蹲下身平视外孙:\"阳儿,要听爹娘的话,照顾好弟弟妹妹。\"他从军装口袋掏出一支钢笔,\"这是外公给你的礼物,好好读书。\"
墨阳接过钢笔,懵懂地点点头。
最后,苏志远紧紧拥抱了女儿,在她耳边低语:\"爹对不起你......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和你娘......\"
夏婉摇头,泪水打湿了父亲的肩章:\"不,爹,我从来没有怪过您。\"
墨寒递来一件干爽的蓑衣:\"爹,天快亮了,您该走了。\"
苏志远深深看了女婿一眼,突然向他伸出手。
墨寒愣了一下,随即紧紧握住。
\"照顾好我女儿......和我外孙们。\"
\"我用生命保证。\"
苏志远最后环顾这间简陋却温馨的农舍,目光扫过墙角的农具、桌上的粗茶淡饭、孩子们睡的房间......然后转身踏入黎明的微光中。
夏婉站在门口,望着父亲挺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晨雾里。墨寒搂着她的肩膀,感觉到她全身都在颤抖。
\"他会平安到达台湾吗?\"夏婉轻声问。
墨寒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搂住了妻子。
远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雨后泥泞的小路上,那里已经没有了苏志远的足迹。
墨芹和墨鹤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走出来。墨辰还在熟睡,怀里抱着一个简陋的布老虎。
夏婉擦干眼泪,对孩子们挤出一个微笑:\"没事,都回去睡吧。天亮了还要下地干活呢。\"
墨阳仰起小脸:\"娘,外公还会来看我们吗?\"
夏婉蹲下身,整理儿子的衣领:\"也许要很久以后了......但外公永远爱你们,记住了吗?\"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墨寒点燃灶火,开始准备早饭。
炊烟从烟囱升起,与晨雾融为一体,飘向远方无垠的天空。
夏婉站在窗前,手指轻抚着父亲留下的玉佩。
腹中的胎儿突然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她的触摸。
\"墨云...\"她轻声呼唤着未出世孩子的名字,\"你有最好的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