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梦雨靠在吉普车旁,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苏志远办公室沉重的雕花木门紧闭着,隔绝了外面的阳光。
室内萦绕着雪茄的烟雾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苏志远背对着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凝视着外面灰蒙蒙的上海滩。他的身影在玻璃上显得有些模糊,如同他此刻谋划的心思。
林远和墨寒肃立在他身后。
林远年轻的面孔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和跃跃欲试,抓捕“飞鹰”这样的大鱼,无疑是立功晋身的好机会。
而墨寒则一如既往的面沉似水,笔挺的制服包裹着他强健的体魄,眼神锐利如鹰隼,但仔细看去,那锐利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
“处座,”墨寒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的恭敬,“李家庄那边已经彻底摸排清楚,‘飞鹰’藏身的杂货铺位置、日常活动规律,以及他妻子王婶的情况,都在掌控之中。随时可以动手!”
苏志远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窗棂,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嗒嗒声,仿佛在计算着每一个步骤。
“墨寒,”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没有一丝情绪起伏,“林远会带行动一队正面突入,控制场面。你,带你的特别行动组,负责外围警戒、疏散和……处理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记住,目标是王掌柜和他妻子王婶,务必生擒!尤其是王掌柜,‘飞鹰’的价值,你是知道的。”
墨寒却沉默了两秒。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穿透了苏志远的背影,落在那片灰蒙蒙的远景上。他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了,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试探:
“处座,那……她呢?”这两个字,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和突兀。
林远瞥了墨寒一眼,敲击窗棂的手指骤然停住。苏志远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寒潭般锁定了墨寒。
“她?”苏志远嘴角微微向上扯了一下,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反而透着一股冰冷的讽刺。“‘飞鹰’王掌柜,可是她最信任的上级之一,是她手中最重要的情报节点。”他踱步走近,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在墨寒周身。
“我们这次行动,目标就是‘飞鹰’和他的妻子。至于‘她’……”苏志远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刃,一字一句清晰地撞击着空气,“我们抓‘飞鹰’,就是对她最直接、最响亮的警告!让她看清楚,继续顽抗下去,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她身边最信任的人,都会像这样,一个一个地被我们连根拔起!”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墨寒的眉头蹙了一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他依旧维持着标准的站姿,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表情。
林远则屏住呼吸,从这简短的对话里,他嗅到了远比抓捕一个“飞鹰”更复杂、更危险的暗流。这个“她”,显然是一位地位极高、极其危险的人物,甚至能让墨寒这样的铁血干将都感到棘手!
苏志远的目光在墨寒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看透他内心深处的想法。片刻后,他移开视线,重新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平静。
“攘外必先安内!”苏志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内部的毒瘤不除,何以攘外?‘飞鹰’是毒瘤,‘她’更是深藏的病灶!拿下‘飞鹰’,断了她的臂膀,就是在逼她现形!这是大局的需要,也是党国的铁律!”
他走到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坐下,拿起一份文件,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冰冷:
“行动时间定在今晚十一点,李家庄熄灯之后。林远,你的人负责主攻,动作要快、准、狠,务必在目标反应过来之前控制住局面。墨寒,外围交给你,我不希望看到有任何无关人等干扰行动,更不允许目标有任何逃脱的可能。尤其是王婶,她是撬开‘飞鹰’嘴巴的重要筹码,必须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林远再次大声领命,眼中闪烁着立功的渴望。
墨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疑虑和翻腾的情绪,挺直脊背,声音沉稳如铁:“明白,处座。外围交给我,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也……别想飞出来。”最后半句,带着一丝铁血的味道。
苏志远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去吧,做好万全准备。今晚,我要看到‘飞鹰’落网。”
林远和墨寒敬礼,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再次关上,室内只剩下苏志远一人。
他并没有去看文件,而是缓缓拉开办公桌最底下的一个抽屉。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张边缘已经磨损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的侧影,气质温婉,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照片的一角,被苏志远用手指捏得有些发皱。
苏志远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眼神极其复杂,有冰冷彻骨的寒意,有难以言喻的审视,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痛楚。
他盯着照片看了许久,仿佛在与照片中的人进行一场无声的、跨越时空的对峙。
最终,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决绝,将照片重重地重新推进抽屉深处,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警告?”空荡的办公室里,响起他低沉的、仿佛自言自语的声音,“这仅仅是开始,希望她能迷途知返,不要再执迷不悟!”
肃杀的气氛,从这间办公室弥漫开来,笼罩向即将迎来腥风血雨的李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