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工程师制服的男人走到临时搭建的规划板前，声音毫无起伏。
“我擅长建筑设计，最优方案已推演完成，可节省材料17.3%，工期缩短23天。”
旁边立刻有人接口，“结构力学复核交给我，确保冗余度符合新安全标准。”
不远处，一个身形健硕的人对着物资分配点负责人说，“d类教徒体力储备充足，可承担所有基础土方与重物搬运，无需额外人力消耗。”负责人面无表情地点头，在数据板上迅速记录。
城市边缘，曾经重兵把守的国境线界碑被大型工程机械轻易推倒粉碎。
穿着不同国家旧军装，却佩戴着相同“人类联合体”臂章的人，正用最简练的语言交流着拆除火力点和整合防御资源的事宜。
讨论的核心不是对抗，而是如何将更多资源“高效”投入社会重建和“更具未来价值”的航天探索。
研究院的灯光彻夜通明，里面传出的讨论声快速精准，没有无意义的争论，只有数据与方案的直接碰撞。
短暂的物资短缺时期，配给制度执行得如同机器般精确，无人抱怨，无人争抢，只有按需领取，默默执行。
最令人感到冰冷的，是生育中心门口的宣传。巨大的屏幕上不是温馨的家庭画面，而是清晰的图表和数据流。
“区域人口密度低于最优阈值27.3%，适龄生育人口资源充足。生育配额已按基因优化模型分配完毕，请符合条件者按系统指引完成义务。”
进出的人们脸上没有任何喜悦或抗拒，只有一种完成任务的漠然。情感、关系、家庭的概念，在“人类发展”的最高指令下，被压缩到了最低限度。
只有那些d类教徒，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在指令下沉默地搬运着建材，清理着废墟，操作着机械，他们的眼神空洞，动作精准，是这冰冷高效社会最底层的基石。
吴曜行走在这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头顶那象征逝者灵性的纯净光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却与周围冰冷高效，缺乏人性的氛围格格不入。
吴曜看着飞速拔地而起，结构合理却毫无美感的新建筑；看着打破国界高效协作却毫无情感波动的“人类联合体”成员；看着生育中心门口那些如同接受生产指令的“适龄资源”。
社会秩序在飞速恢复，甚至比战前更加“高效”、“合理”。饥饿被消除，混乱被平息，发展被提速。这就是创生教派的世界，是理想中的“秩序”？
但为什么……心中却感觉如此冰冷？为什么……这井然有序的世界，比那片污秽的战场废墟，更让他感到一种深沉的……不安？
吴曜不知道。神性赋予他洞悉命运轨迹的伟力，却无法告诉他，一个剥离了人性温度，只剩下高效运转的“新世界”，究竟是对……还是错。
吴曜只是一个行走在自己所重塑的世界里的……迷惘神明。头顶的光环映照着冰冷的街道，留下一个孤独而沉重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