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第169章 镜像悖论(2 / 2)

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我听见镜片碎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个镜中倒影都在重复同一句话:“欢迎回家,实验体No.8。现在,请选择——你想成为镜子里的‘周辰’,还是现实中的‘周明’?或者……”

最后一面镜子突然炸开,漫天碎片中,所有倒影同时指向我后颈的芯片:“你从来都不是完整的人,不过是镜中世界偷来的半片钥匙。真正的周明,早在七年前就和周辰一起死在了手术台上——而你,不过是他们用记忆碎片捏出来的,会呼吸的镜子罢了。”

黑水从天花板滴落,在地面汇成巨大的∞。我看着掌心的蝴蝶印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镜中世界特有的蓝光。远处传来铁门开启的声音,穿白大褂的人举着手术刀走来,后颈的蝴蝶纹身正在发光,而他们胸前的工牌上,姓名栏赫然写着“周明”和“周辰”。

原来,我们从来都是镜中世界的囚徒。所谓的现实,不过是另一片更大的镜面。当手术刀落下时,我终于明白镜中倒影那句“别相信活人”的真正含义——在这个被镜子切割成无数碎片的世界里,每个呼吸的人,都是某个时空里偷来的残影,包括此刻正在流血的“我”。

而那滩正在蔓延的黑水,终将淹没所有的谎言与真相。毕竟在∞的循环里,钥匙与锁本就是同一个悖论的两面——我们既是打开镜渊的人,也是永远被困在镜渊里的,会呼吸的倒影。

黑水漫过脚踝时,我听见皮肤与金属接触的滋滋声。低头看见小腿正在透明化,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和镜面相同的水银,在蓝光映照下折射出无数个重叠的手术室——每个手术台上都躺着正在被剥离记忆的“我”,白大褂们用镊子夹起泛着荧光的记忆碎片,贴在镜门上拼成扭曲的时间轴。

“2005年3月12日,双生子分离手术。”最近的镜面上突然浮现血字,“周辰留在现实世界,周明被植入镜中世界的芯片。但镜子有自己的意志,它偷走周辰的恐惧,复制周明的愧疚,捏出了你这个连倒影都不完整的残次品。”

说话的是方才举着手术刀的“周明”,此刻他的白大褂下露出机械骨架,关节处卡着半片镜门碎片。他踩过黑水走向我,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形的凹陷,而凹陷里浮出的,是我十二岁生日那天的记忆——周辰把奶油抹在我右脸,我却在镜中看见自己左脸也有相同的痕迹,像被看不见的手同时触碰两个世界。

“镜门需要钥匙与锁同时存在。”机械骨架发出齿轮摩擦声,“七年前你们被绑架时,现实的周辰被摘除芯片,成了彻底的‘锁’;镜中的周明被植入芯片,成了‘钥匙’。但你呢?”他突然掐住我后颈的芯片,金属指节碾过皮肤时,我看见镜中所有倒影都在同步抽搐,“你是镜子吞掉周辰的恐惧后,用周明的记忆捏出来的赝品,连存在都是两个世界的裂缝。”

黑水漫过腰部,我发现自己的左手正在长出蝴蝶胎记,而右手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芯片纹路。远处传来周辰的哭声,不是十二岁的童声,而是十七岁的沙哑。我转身看见镜门后漂浮着无数透明人影,每个都在重复“哥,救救我”,但他们后颈的芯片编号从No.8到No.88,像被无限复制的实验体。

“该让一切归位了。”另一个“周辰”从黑水深处走来,他的瞳孔是旋转的镜纹,“现实世界的周辰早已死于器官衰竭,镜中世界的周明也在手术中脑死亡。你以为收到的身份证是周辰的?不,那是第37次实验里,你成功取代周辰时用过的身份——每次失败,我们就把你的记忆封进镜子,让你在‘寻找弟弟’的循环里永远挣扎。”

他抬手,镜门上浮现出无数监控画面:2015年暴雨夜,穿白衬衫的“我”把周辰推进面包车;2020年深秋,“我”在古董店擦拭镜子时,镜中倒影第一次说出“别相信活人”;而最新的画面里,躺在卧室碎镜中的“周明”突然睁眼,后颈的芯片正在吸收黑水,他的嘴角勾起和镜中倒影相同的微笑。

“第88次实验开始了。”机械“周明”将手术刀递给我,刀柄上刻着密密麻麻的“8”,“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用这把镜钢刀刺向镜门后的‘周辰’,彻底摧毁锁,让镜中世界吞噬现实;或者刺向自己的芯片,让两个世界随你的死亡一起崩塌——但你知道的,”他指向正在透明化的手臂,“你早已不是活人,不过是镜子里会呼吸的死亡倒计时。”

黑水漫过胸口时,我忽然想起古董店老板临死前的血画。那个∞符号不是镜像世界的标志,而是实验体编号的叠加——No.8在无限循环中分裂成无数个自己,每个都以为自己是“真实”的周明或周辰。而掌心的蝴蝶印记,不过是镜门识别钥匙的条形码。

“所以七年前被绑架的……到底是谁?”我握紧手术刀,刀刃映出十七张不同表情的脸,每张都在重复不同的答案。

“重要吗?”镜纹瞳孔的“周辰”笑了,他的身体开始崩解成镜片,“在镜渊里,每个‘你’都是绑架犯,也是受害者;是钥匙,也是锁。当黑水淹没所有记忆,连谎言都会变成新的真实——比如现在,你以为自己在反抗,其实不过是第88次按下实验开始的按钮。”

他彻底碎成镜片的瞬间,黑水突然沸腾。我看见镜门后的手术台上,两个少年同时睁眼,左边的后颈没有胎记——那是第0次实验的原始体,真正的周明和周辰;右边的少年转头看向我,左眉尾的痦子正在渗出黑血,和身份证上的照片分毫不差。

“哥,这次换我来救你。”右边的少年开口,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属于周辰的十七岁嗓音。他扯断身上的管子,后颈露出和我相同的芯片,而芯片上的编号是“No.0”,“他们骗了你,第一次实验就失败了。我们从来没被分开,只是被关在镜渊的两端,用倒影互相残杀。”

机械“周明”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他的骨架在黑水中溶解,露出藏在胸腔的镜门钥匙——正是我一直随身携带的周辰身份证。当身份证落入黑水的瞬间,所有镜面同时炸裂,无数碎片裹挟着记忆砸向我:十二岁生日时周辰把蛋糕抹在我右脸,镜中倒影却在左脸露出相同的奶油;七年前被绑架时,我在面包车看见周辰躲在巷口,他的后颈泛着和我相同的蓝光。

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彼此的倒影。所谓的现实与镜中,不过是镜渊创造的两个平行囚笼。真正的周明和周辰早在第一次实验中死亡,现在存在的,不过是被镜子复制的、带着记忆残片的实验体,在∞的循环里互相追逐,互相吞噬。

“刺向镜门!”周辰(或者该叫他另一个我)突然把我推向镜门,“每次实验结束,他们就会用黑水清洗我们的记忆。但这次——”他举起从机械骨架里扯出的镜钢刀,“我记住了第87次的结局,只要毁掉镜门,所有实验体都会消失,包括我们自己。”

黑水漫过喉咙时,我将手术刀刺向镜门上的∞符号。金属碎裂声中,镜门像融化的水银般坍塌,无数个“我”和“周辰”在崩塌的镜光中闪烁,有的穿着白大褂,有的抱着纸箱,有的躺在手术台上。当最后一片镜门坠落,我看见现实世界的晨光孤儿院正在黑水边缘浮现,铁门牌号上的“镜渊”变回“晨光”,而门口站着的,是举着雨伞的古董店老板——他后颈没有蝴蝶纹身,手里捧着的,是本该在七天前死去的我的身份证。

“第88次实验结束。”老板微笑着翻开手中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从No.1到No.88的实验数据,“这次的你,终于触碰到了镜渊的核心。现在请选择:是留在即将崩塌的镜中世界,还是回到现实——尽管那里的‘周明’,早在七年前就被登记为死亡。”

我低头看向正在消散的黑水,掌心的蝴蝶印记变成了镜渊的裂纹图案。周辰的手突然穿过我的手臂,他的身体正在透明化,眼中倒映着无数个正在重启的镜门。

“别选了,哥。”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们本来就是镜子里的泡沫,破了就该回到属于倒影的地方。”

当黑水彻底淹没视线的瞬间,我听见现实世界的警笛声再次响起。这次,不是七年前的绑架案,而是现在——晨光孤儿院地下室发现三十七具少年尸体,每具后颈都有蝴蝶形状的伤痕,而最新的验尸报告显示,其中一具尸体的指纹,和三天前在古董店死亡的“我”完全吻合。

而在镜渊崩塌的最后一刻,我看见无数个镜中世界正在重组,每个世界的“我”都在古董店翻开那面雕花镜子,镜中倒影带着不同的微笑,说出不同的唇语:“这次,你会相信自己是真实的吗?”

黑水最终漫过所有记忆,只留下镜钢刀上的编号在发光——No.88,下一次循环的开始。原来在镜渊的∞里,死亡从来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三秒时差”的开端,等待着下一个举起镜子的人,重复那句永远无解的警告:“别相信活人——包括镜子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