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心神震动的是,随着雾气的散开,那股精纯浩瀚的灵气如同开闸的洪流,汹涌澎湃地扑面而来!这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吸入口鼻,顿觉四肢百骸都如同被温润的清泉洗涤,疲惫感消减大半,连爷爷蜡黄的脸上都似乎恢复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色。然而,在这磅礴的生机之中,却始终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源自冰冷鳞甲和幽暗洞穴深处的阴寒威仪,如同潜藏在华丽锦袍下的毒蛇,无声地提醒着来者此地主人的本质。
洞口两侧,雾气散开的边缘,静静地侍立着两道身影。
左边一位,身着素雅青衣,面容看起来约莫三十许人,肤色白皙,近乎透明,五官清俊得近乎妖异,尤其是一双狭长的凤目,瞳孔深处隐隐泛着幽绿的竖芒,开合间仿佛有冷电流转。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似温和,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正是三日前登门邀约的那位“常青璃”!此刻他收敛了庞大的灵体,化为人形,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威压,依旧如影随形。
右边一位,则是一位身着明黄长衫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红润,皱纹深刻,看上去慈眉善目,如同乡间富家翁。然而,他微微眯起的眼眸中,偶尔闪过的精光却锐利如针,带着一种阅尽沧桑、洞悉世情的深邃与淡漠。他手中拄着一根通体乌黑、顶端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散发着柔和黄光的奇异宝石的拐杖,姿态从容,气度沉凝。
这两位,显然都是常家修为高深、得以化形的大仙!
“叶玄明道友,小友,有失远迎。”常青璃率先开口,声音依旧低沉浑厚,带着奇异的玉石之音,脸上那抹笑意加深了几分,目光却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爷爷枯槁的身体和我略显苍白紧绷的脸,尤其是在我胸口位置,那无形的意念似乎想要再次穿透进来。
嗡!鬼玺碎片在我怀中猛地一震!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的阴寒之力应激爆发!冰冷的威压瞬间在我体表形成一层几乎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抗拒屏障!丹田的道炁暖流被猛烈冲击,左臂的阴毒针扎般剧痛!我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半步,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额角冷汗涔涔而下。
爷爷枯槁的身体猛地绷紧,那只没有拄剑的手悄然掐了个极其隐晦的法诀,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破邪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盾牌护在我身前,同时迎向常青璃那冰冷的窥探。他蜡黄的脸上肌肉抽搐,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凛然:“不敢…劳动仙使…久候…”
“呵呵,无妨。道友法体欠安,一路辛苦。”那黄衫老者此时也开口了,声音温和醇厚,如同暖玉,眼神却依旧带着审视,在爷爷身上停留片刻,最终饶有兴致地落在我身上,尤其是在我强忍着鬼玺反噬、气息紊乱的状态上停留了更久。“老夫常百川。奉天龙老祖法旨,在此恭候二位大驾。洞府已备下清茶,请随我来。”
他手中的乌木拐杖轻轻在地面一点。无声无息,洞口那层柔和的清辉似乎波动了一下,如同水幕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清晰通往洞内的路径。
常青璃脸上笑意不变,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
爷爷深吸一口气,这动作让他蜡黄的脸又白了几分。他用力握紧了枣木短剑的剑柄,指节捏得发白,仿佛要从这冰冷的木头中汲取最后的力量。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是警告,是托付,更是一种绝境中并肩的决然。
“有劳…二位仙使…”爷爷嘶哑地说完,拄着短剑,迈开沉重而坚定的步子,率先踏入了那散发着清冷光辉的巨大洞口。
我紧随其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光滑、覆盖着湿滑青苔的岩石地面上。鬼玺碎片在我怀中持续低鸣,冰寒刺骨,与洞府内浩瀚精纯的灵气格格不入,形成一种诡异的对抗。那来自常青璃和常百川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针,刺在我的背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
踏入洞口的瞬间,身后的雾气无声地合拢,将外界的山林彻底隔绝。眼前豁然开朗!
洞内空间极其广阔,远超洞口所见。穹顶高悬,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镶嵌其上,如同夜幕中的繁星,将整个洞府映照得亮如白昼,却又丝毫不显刺眼。空气清新得不可思议,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淡淡的泥土芬芳,那精纯的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薄雾,在脚下缭绕流淌。
脚下是平整光滑、带着天然纹理的玉石地面,光可鉴人。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蜿蜒穿过洞府,溪水潺潺,水汽氤氲,水底铺满了色彩斑斓的鹅卵石,散发着淡淡的灵光。溪流两旁,生长着无数奇花异草,有的叶片如翡翠,有的花朵似火焰,有的结着晶莹剔透的果实,无不散发着浓郁的生机和淡淡的灵气波动。
亭台楼阁依着洞壁和溪流而建,样式古朴典雅,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所用材质非金非玉,泛着温润的光泽,显然是某种蕴含灵气的奇石或灵木所造。精巧的回廊连接各处,回廊下悬挂着散发着柔和暖光的宫灯。
更远处,洞府深处,灵气愈发浓郁,形成淡淡的霞光。隐约可见几座更加宏伟、笼罩在朦胧灵雾中的殿宇轮廓,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古老威压,那里想必就是常家核心人物,尤其是那位常天龙老祖的居所。
这里的一切,都美轮美奂,如同传说中的仙境。然而,行走其间,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空气虽然清新,却始终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寒。那些奇花异草再美,也掩不住洞壁深处岩石冰冷的本质。溪流的水声再悦耳,也驱不散这庞大空间里弥漫的、属于蛇类的冰冷威仪。
常青璃和常百川在前方引路,步履从容。常青璃偶尔会侧头,用那双泛着幽绿竖芒的狭长凤目扫视四周,仿佛在欣赏自家花园。常百川则拄着拐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不时介绍几句:“此乃‘月华草’,百年一开花,有凝神静气之效…那是‘地脉灵乳’汇聚的小潭,滋养万物…”
爷爷沉默地走着,拄着短剑,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他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欣赏之色,只有深深的疲惫和警惕。他浑浊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灵植、那些建筑,似乎在评估着什么,又似乎在寻找着可能的威胁。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枯槁的额角滚落,砸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
我搀扶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的颤抖和身体的虚弱。鬼玺碎片在我心口持续传来刺骨的冰寒和无声的咆哮,左臂的麻痹感一阵阵袭来,与这洞府内无处不在的、看似祥和实则暗藏锋芒的灵气格格不入,形成一种无声的对抗和煎熬。那些亭台楼阁的阴影里,那些奇花异草的叶片后,我总感觉有无数道冰冷的目光在窥视,带着好奇,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看待猎物般的兴趣。
这常仙洞府,绝非善地。这仙境般的景象,不过是华丽的外壳。而壳内隐藏的,是冰冷滑腻的鳞甲,是古老深沉的算计,是足以将人吞噬殆尽的龙潭虎穴!
我们沿着玉石铺就的主道,向着洞府深处那灵气霞光最浓郁、威压最深沉的核心区域走去。每一步,都离那名为常天龙的恐怖存在更近一步。爷爷的手,抓得我的手臂生疼,那力道,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绝望,也是守护者面对滔天巨浪时,最后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