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焦黑伤口处新生的淡金色血肉传来火辣辣的刺痛,那是强行催动新生组织又遭受空间撕裂的代价。
丹田内,那枚刚刚稳定下来的灵武道种,此刻布满了更深的裂痕,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极其微弱的旋转,都带来全身经脉刀割般的抽痛。驳杂的能量(朱阳药力、冰魄寒气、混乱灵气、深渊魔气、戊土生机)在道种周围狂暴地冲突、逸散,失去了强大意志的绝对压制,再次变得难以调和,濒临崩解的边缘。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极低!处于深度昏迷!多脏器持续出血!右臂粉碎性骨折+经脉寸断+蚀骨之钉诅咒(持续伤害/肢体迟缓)!灵武道种濒临二次崩溃!”
“警告!能量驳杂度:88%!崩解风险:92%!深渊魔气侵蚀抵抗减弱!精神污染度:13%(缓慢上升)!”
系统的红字疯狂刷屏,如同死亡倒计时的丧钟。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终于艰难地从陈观喉咙深处挤出。他感觉自己像是用尽了轮回百世的力量,才勉强撬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血污和冰霜。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全身,冻得他牙齿都在打颤。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腑撕裂的剧痛。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死寂的黑暗荒野。
没有倒塌的高楼,没有燃烧的废墟,没有震天的兽吼。只有无边无际的、被深沉夜色笼罩的荒凉大地。天空是浓得化不开的墨黑,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黯淡的星辰,散发着冰冷微弱的光。寒风如同裹着冰碴的刀子,呼啸着刮过裸露的岩石和枯死的灌木丛,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冷!深入骨髓的冷!这寒冷不仅仅是物理的温度,更带着一种压抑灵魂的死寂和荒芜,仿佛这片土地的生命力早已被彻底抽干。
“小…七…火…娃子…王铁…”陈观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腹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观…观哥?你醒了?!”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和巨大惊喜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是火娃子。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陈观身边,那张肿得老高的脸上,一只眼睛肿成缝,另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光芒。他身上的伤口被简单处理过,用撕下来的破布条胡乱捆着,渗出暗红的血迹。
“观哥!观哥!”小七带着哭腔的脸也出现在陈观模糊的视野里。她脸上沾满了灰土和泪痕,双手因为之前的灼伤和搬运东西而血肉模糊,此刻却紧紧抓住陈观完好的左手,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依靠。“你吓死我们了!你流了好多血…”
“丫蛋…王铁…”陈观艰难地转动目光。
“丫蛋没事!还在睡!”火娃子连忙指着旁边。只见丫蛋小小的身体被几件厚衣服和背包布料紧紧包裹着,躺在一块相对平坦、铺着破布的石头上。她眉心那道奇异的符文黯淡无光,小脸苍白,但呼吸均匀,显然之前的深度沉眠保护了她。
“王铁…王铁他…”小七的声音带上了哭音,指向另一边。
王铁靠在一块半人高的冰冷岩石下,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七窍残留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他眉心那点念力光芒早已熄灭,整个人仿佛油尽灯枯,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的伤势本就最重,强行催发变异念力沟通碎片和锁定坐标,又在空间传送中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此刻彻底垮了。
“碎片…空间…”陈观的目光艰难地扫视四周,没有看到那块至关重要的银色碎片。
“在这!在这!”火娃子连忙从怀里掏出来,小心翼翼地捧到陈观眼前。
陈观的心猛地一沉。
那块曾经闪烁着神秘银芒的空间碎片,此刻变得黯淡无光,通体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黑色。更触目惊心的是,碎片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成齑粉!之前那股活跃的空间波动,此刻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
显然,强行承受陈观搏命一拳的能量灌注、蚀骨之钉的邪力侵蚀、以及超负荷的空间传送,这块“钥匙”已经濒临报废。
“检测到高纯度空间结晶碎片(严重损毁)…能量逸散…结构濒临崩溃…修复可能性:极低…”
系统的提示冰冷地宣告了这个坏消息。
“柱子哥…”陈观的目光落在不远处。
柱子哥的遗体被他们用能找到的最干净的布(从背包里翻出的备用衣物)小心地覆盖着,静静地躺在冰冷的荒地上。圣心堂最后的守护,连同他的遗体,终究没能逃过覆灭的命运,湮灭在了覆地龙犀的龙息之下。
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沉甸甸的责任感,如同冰冷的巨石压在陈观心头。
“咳…咳咳…”王铁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嘴角再次溢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
“王铁!”小七和火娃子惊呼着扑过去。
“别…管我…”王铁艰难地抬起眼皮,眼神涣散,声音如同蚊蚋,“观哥…方…向…东南…偏…北…大概…三度…距离…很远…非常远…广播…源头…还在…但…信号…更弱了…干扰…强得…离谱…像…被…什么东西…故意…屏蔽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传递出最重要的信息,然后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气息微弱得如同随时会断绝。
“王铁!”小七的眼泪瞬间涌出,徒劳地用染血的手去擦王铁嘴角的血迹。
火娃子看着重伤濒死的王铁,再看看自己几乎动弹不得的伤躯,最后看向连坐起来都艰难无比、右臂明显废了的陈观,一股巨大的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完了…全完了…”他颓然地瘫坐在地,那只还能睁开的眼睛里失去了光彩,“路…找不到了…碎片…也快碎了…王铁要死了…我们…都动不了了…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刮过荒野,卷起地上的沙砾和枯草,抽打在几人身上,如同鞭子。冰冷的死寂和绝望,比圣心堂的绝境更加令人窒息。至少那里,还有一堵墙。
陈观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感受着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看着重伤垂死的同伴,听着火娃子绝望的呜咽。
系统的警告红字依旧在识海里疯狂闪烁,崩解的风险如同悬顶之剑。蚀骨之钉的阴冷诅咒在右臂深处顽固蔓延。灵武道种濒临崩溃的痛楚撕扯着他的意志。
绝境?死地?
呵。
陈观布满血污的脸上,嘴角却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向上扯动。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混合了极致痛苦、无边疲惫,却又被某种更加坚硬的东西淬炼出的、近乎狰狞的弧度!
“闭嘴!”陈观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凶悍意志,瞬间压过了荒野的寒风和火娃子的呜咽。
火娃子和小七猛地看向他。
只见陈观那双布满血丝、瞳孔深处残留着冰寒与剧痛的眼中,那两团淡金色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无边的黑暗和绝望的映衬下,燃烧得更加凝练,更加疯狂!
“柱子哥…的仇…没报…”
“丫蛋…要活下去…”
“王铁…不能死…”
“方舟…坐标…还在…”
“广播…源头…就在…东南!”
他每说一句,眼中的金色火焰就跳动一下,仿佛在汲取着言语中蕴含的意志力量。他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左手肘,支撑着身体,一寸一寸,极其艰难地试图坐起来!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混合着血水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襟。
“观哥!你别动!”小七哭着想去按他。
“滚开!”陈观低吼,左臂青筋暴起,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将自己沉重的身体撑了起来!坐直了!
哇——!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身前冰冷的荒地上,迅速冻结成暗红的冰渣。
但他坐住了!脊梁挺得笔直!如同插在这片死寂荒野上的一杆染血的断枪!
他冰冷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目光扫过昏迷的王铁,扫过哭泣的小七,扫过绝望的火娃子,最后落在那块布满裂痕的灰色碎片上。
“碎片…还没…碎成渣!”
“路…就在…脚下!”
“动不了?爬!”
“没药?意志…就是…最好的药!”
“深渊…想吞我?老子…先撕了它!”
轰——!
一股微弱却无比霸道、无比凶悍的意志,混合着新生的淡金色灵武之力,强行从他那濒临崩溃的丹田中再次腾起!这一次,这股力量主动迎向了体内那些狂暴冲突、濒临崩解的驳杂能量——朱阳散的狂暴、冰魄的森寒、混乱的灵气、深渊的魔气、戊土的生机!
武道意志,为骨!为炉!为锤!
去他妈的崩解风险!去他妈的驳杂度!
给老子——融!
嗡!
识海深处,那枚布满裂痕的灵武道种,在这股向死而生的凶悍意志驱动下,猛地一颤!核心那道淡金色的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吸力再次产生,不再是温和地引导外界生机,而是如同黑洞般,疯狂地、蛮横地吞噬着体内所有混乱的能量!
嗤嗤嗤——!
陈观体表,尤其是右臂被蚀骨之钉侵蚀的地方,竟然蒸腾起丝丝缕缕混杂着黑气、寒气、血气的诡异烟雾!他在用这霸道的意志和新生的灵武之力,强行炼化、驱逐体内的诅咒和混乱!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席卷全身!如同千万把小刀在同时刮骨抽髓!但他牙关紧咬,下颌骨绷出凌厉的线条,硬生生将涌到喉咙的惨叫咽了回去!只有那双燃烧着淡金色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东南方向的黑暗!
“火娃子!”陈观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背包!最后那点…压缩饼干…和水…拿出来!分成五份!丫蛋那份…留好!剩下的…吃!”
“小七!撕布条!用最干净的!给王铁…把胸口…勒紧!止血!”
“我…休息…一刻钟!”
陈观说完,猛地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外界的一切。他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体内那片更加惨烈、更加凶险的战场!他要在这濒死的边缘,在这片陌生的绝地,用钢铁般的意志和残破的身躯为熔炉,强行炼化驳杂,稳定道种,驱逐诅咒!
要么浴火重生!要么粉身碎骨!没有第三条路!
火娃子呆呆地看着陈观紧闭双眼、却如同磐石般挺直的染血身影,看着他右臂蒸腾的诡异烟雾和身体细微却剧烈的颤抖,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热血猛地冲上了他的头顶!那绝望的阴霾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操!操!操!”火娃子狠狠抹了一把脸,把眼泪和鼻涕糊在一起,独眼中爆发出狼一样的凶光,“吃!老子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爬!”他猛地扑向背包,翻找起来。
小七也停止了哭泣,看着陈观那决绝的背影,看着昏迷的王铁,看着襁褓中的丫蛋,一股力量从心底深处涌起。她用力擦干眼泪,撕开自己衣服上相对干净的内衬,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爬向王铁。
寒风依旧凛冽,荒野依旧死寂黑暗。
但在这冰冷的绝望之地,一缕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志之火,已然点燃!
向死而生,血路就在脚下!东南方,无论那是希望的火炬还是吞噬的深渊,他们都必将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