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已被布置成一个临时的救治场所。浓郁精纯的星辉之力从穹顶垂落,形成一道柔和的光柱,笼罩着中央两张玉榻。
林震南躺在其中一张玉榻上,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胸前那碗口大的焦黑空洞边缘,灰败的死气如同活物般顽强蠕动,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周围被星髓续命丹强行吊住的一丝生机。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若非心口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童百川躺在另一张玉榻上,情况稍好。他心口那点金光在星辉的滋养下稳定了许多,虽然依旧昏迷,但体表灰败的石壳正在缓慢褪去,露出古铜色的皮肤,气息虽然虚弱,却在缓慢回升。显然苏玉衡的星力滋养对他效果显着。
张大胡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玉榻边来回踱步,双眼赤红,时不时看向入口,嘴里不住地念叨:“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他身上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血迹斑斑也顾不上处理。
苏玉衡静立在一旁,双手虚按,引导着精纯的星辉之力持续注入童百川体内。她脸色也略显苍白,显然维持这星辉光柱消耗不小。她的目光不时扫过林震南,黛眉微蹙,清冷的眼眸中也带着一丝沉重。蚀魂死光加上燃魂秘法的反噬,已是绝症。
唰!
一道略显黯淡的紫色流光撕裂夜空,落在观星台顶。陈观的身影显现,脸色苍白,气息虚浮,身上还带着养心殿战斗留下的血迹和灰尘。
“阁主!!”张大胡子如同看到了救星,猛地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快!快看看老林!他…他快不行了!”
陈观快步走到林震南榻前,右眼深处归墟紫芒艰难地转动,仔细探查。识海中,系统提示冰冷而残酷:
“目标:林震南”
“状态:濒死”
“伤势:蚀魂死光(寂灭本源侵蚀,持续湮灭灵魂与生机);燃魂秘法反噬(本源枯竭,经脉寸断)”
“生机残留:不足2%…持续下降中…”
“治疗方案(推演):1.至阳至纯本源之力强行拔除寂灭死气(成功率<5%,需圣级能量)。2.归墟奇点强制剥离(成功率未知,宿主负荷>98%,目标灵魂崩解风险>90%)”
两个方案,都是九死一生!
“苏监正,星髓续命丹还能撑多久?”陈观声音嘶哑。
“最多…一炷香。”苏玉衡清冷道,看着陈观苍白却坚毅的侧脸,“寂灭死气已深入灵魂本源,非寻常手段可解。强行拔除,所需力量层次…恐非此界所有。”
“妈的!难道就看着老林…”张大胡子一拳砸在旁边星柱上,留下一个带血的拳印,虎目含泪。
陈观沉默地看着林震南灰败的脸。这个冰冷如剑的男人,为了给自己挡下那必杀一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燃魂寂灭…星陨阁不能没有他!自己…更不能没有这个并肩作战、亦师亦友的伙伴!
拼了!
陈观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猛地盘膝坐在林震南榻前,对张大胡子和苏玉衡沉声道:“为我护法!无论发生什么,不得让任何人打扰!”
“阁主!你要做什么?!”张大胡子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救他!”陈观只吐出两个字。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目,全力运转《星辰归墟引》!右眼深处,那点归墟紫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吞噬万物的恐怖气息,缓缓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启动方案二:归墟奇点强制剥离!”
“负荷模拟:99.7%…警告!宿主灵魂及肉身有崩解风险!”
“目标灵魂崩解风险:92.8%…警告!”
“是否确认执行?”
“确认!”陈观在识海中低吼!
嗡——!
他右手缓缓抬起,覆盖着星砂铸甲的食指指尖,一点深邃到仿佛连光线都无法逃脱的幽暗紫点凝聚而出!那紫点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冰冷吞噬之意,连周围的星辉都仿佛被其吸引、扭曲!
“这…这是什么力量?!”张大胡子骇然失色,本能地后退一步,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走!
苏玉衡清冷的眼眸中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芒,死死盯着那点幽邃紫芒!
陈观额角青筋毕露,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强行催动归墟奇点进行如此精细的剥离操作,其负荷远超他的想象!仿佛有无数把冰冷的刮骨钢刀,正在从内而外撕扯他的灵魂和肉身!
但他没有犹豫!指尖带着那点恐怖的幽邃紫芒,如同最精妙的手术刀,缓缓点向林震南胸前那焦黑空洞的中心——寂灭死气侵蚀最深、与林震南本源纠缠最紧密的核心!
指尖触及那灰败死气的瞬间!
嗤——!!!
如同滚油泼入冰水!一股狂暴到极致的反抗力量猛地从林震南伤口处爆发!灰败的死气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地反扑,试图顺着陈观的指尖侵蚀而上!同时,一股源自灵魂被强行剥离的巨大痛苦,让昏迷中的林震南身体猛地弓起,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到极致的嘶吼!
“呃啊——!”陈观也发出一声闷哼!归墟奇点的吞噬之力与寂灭死气在林震南体内展开了最凶险的拉锯!他的右眼瞬间布满血丝,眼角甚至渗出血泪!体内经脉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星尘核心的光芒急剧黯淡!
“阁主!”张大胡子看得肝胆俱裂,却不敢上前。
苏玉衡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双手结印,更多的星辉之力垂落,试图护住林震南那摇摇欲坠的心脉,分担一丝压力。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陈观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皮肤表面开始渗出血珠,但他按在林震南伤口上的手指,却稳如磐石!指尖那点幽邃紫芒,如同最执着的黑洞,一点一点,艰难无比地,将一丝丝顽固的灰败死气,强行从林震南的本源中剥离、吞噬!
林震南的嘶吼渐渐微弱下去,身体不再剧烈挣扎,但那灰败死气的范围,正以极其缓慢、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一丝丝地缩小!
突然!
“警告!归墟奇点负荷99.9%!临界点!”
“警告!目标灵魂本源出现裂痕!崩解风险98%!”
陈观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指尖的紫芒剧烈闪烁,几乎要溃散!
“不!给我稳住!”陈观在识海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疯狂压榨着最后一丝意志力和星尘核心的力量!
“老林!撑住!!”
轰!
仿佛某种无形的桎梏被冲破!指尖那点即将溃散的紫芒骤然稳定,甚至变得更加深邃!剥离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丝!
嗤嗤嗤——!
林震南胸前伤口处,大量粘稠的灰败死气如同被强酸溶解,迅速化为黑烟消散!那碗口大的焦黑空洞,边缘的灰败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虽然空洞依旧狰狞,但至少不再散发那令人绝望的寂灭气息!
“寂灭死气核心剥离成功!目标生机残留:1%…趋于稳定…”
“归墟奇点强制关闭!负荷解除!”
噗通!
陈观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浴血,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右眼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一片模糊。
“阁主!”张大胡子急忙冲过来扶住他。
苏玉衡也立刻上前,一道精纯温和的星辉打入陈观体内,助他稳定伤势。
再看林震南,虽然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如纸,但呼吸却平稳了许多,胸前的伤口虽然恐怖,却不再有死气逸散,那仅存的一丝微弱生机,如同暴风雨后的烛火,顽强地稳定了下来!
“成了!老林…老林有救了!”张大胡子看着林震南恢复生机的脸,激动得语无伦次,虎目含泪,对着陈观哽咽道,“阁主!大恩不言谢!我张大胡子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苏玉衡看着瘫倒在地、气息微弱却完成了几乎不可能之事的陈观,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震撼与复杂。她刚想说什么——
轰隆隆隆——!!!
一阵沉闷到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恐怖轰鸣,骤然从北方天际传来!整个观星台都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寒之意,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帝京!天空,不知何时,竟飘起了…黑色的雪?!
“北境寒潮!”苏玉衡脸色骤变,猛地看向北方!
只见遥远的天际,一道连接着天地的、无边无际的灰白色“巨墙”,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帝京的方向,汹涌推进!巨墙所过之处,天空被冻结,大地化为冰狱!那速度,远超想象!恐怕用不了一日,便能抵达帝京!
与此同时,一名浑身浴血、背着插满箭矢令旗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冲上观星台,嘶声力竭地哭喊:
“报——!!!八百里加急!北境…北境全线告急!镇北城…失守!寒潮…寒潮中有…有活物!冰妖!无穷无尽的冰妖!还有…还有穿着黑袍的妖人驱赶着它们!北境…完了!!”传令兵喊完,力竭倒地。
北境沦陷!冰妖!黑袍妖人!
双重绝境!帝京已是孤城!
“阁主!怎么办?!”张大胡子看向陈观,声音带着绝望。
陈观在苏玉衡的星力帮助下,勉强坐起身,看着北方那吞噬一切的灰白巨墙,又看看帝京外那摇摇欲坠的九龙光柱和翻涌的紫黑云墙,眼中没有丝毫绝望,只有如同寒铁般的冰冷和决绝!
“苏监正!”他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钦天监可有办法,送我去北境?!”
苏玉衡闻言,深深看了陈观一眼,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她翻手取出一物——那是一枚巴掌大小、通体由星辰精金打造、表面流淌着无数玄奥星纹的梭形法器!
“此乃‘破空星梭’,以星辰精金为骨,虚空石为核,可借星辰定位,短距破空而行!乃钦天监压箱底的保命之物,仅此一枚!”苏玉衡将星梭抛给陈观,“星梭已锁定北境寒潮核心区域最近的一处星标。但…寒潮之中,空间紊乱,能量暴虐,此去九死一生!且星梭能量仅够单程!”
单程!九死一生!
张大胡子倒吸一口凉气。
陈观接过那枚入手冰凉沉重、蕴含着澎湃空间之力的星梭,感受着其中玄奥的星纹,毫不犹豫:“足够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目光扫过昏迷的林震南和童百川,又看向张大胡子:“震南和童老,拜托你了!稳住帝京!等我回来!”
“阁主!”张大胡子虎目含泪,重重点头,“你放心!帝京在,我们在!等你带好消息回来!”
陈观最后看向苏玉衡,抱拳:“苏监正,帝京大阵,拜托了!”
苏玉衡微微颔首,清冷道:“星移斗转,一线生机。陈观阁下,珍重。”
陈观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星力疯狂注入手中的破空星梭!
嗡——!
星梭瞬间爆发出璀璨夺目的星辉!无数玄奥的星纹活了过来,环绕着梭体急速旋转!一股强大的空间波动瞬间撕裂了观星台上的空气!
“北境!”陈观低吼一声,身影被狂暴的星辉彻底吞没!
唰——!
一道璀璨的星虹,如同逆流而上的彗星,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在张大胡子和苏玉衡震撼的目光中,瞬间贯穿了帝京上方的污秽天空,朝着北方那吞噬一切的灰白寒潮巨墙,悍然射去!
星梭破空!孤身赴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