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没有立刻回答，他侧身坐在客厅落地窗琉璃台上。
清俊的眉目注目高楼下的万家灯火，这每一盏都有它的故事，敖丙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宁静的片刻了。
他只苍白一笑，“敖七？”他转头看哪吒，语意讥讽，“你还记得她？”
他笑得泪花都出来了，“你带领天庭数万天兵向我族痛下杀手时，怎么没想到她？”
冷哼一声，“我死的时候，这一切还没发生，能看见时，我已经是天地间一缕幽魂。”
凄楚间，他脑海里浮现的，是满目血红的杀戮，奋力扬起的刀，掀起一片血水，染红东海一大片。
“那天后，龙族一个不留，”敖丙略微昂起头，眼神睨视哪吒，“敖七自然也躲不掉，早就死透了吧。”
哪吒双手握紧，手臂青筋毕现，一双眼尾微微上翘的桃花眼里尽是痛楚，他下颌收紧。
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我没想杀她，我是奉命击杀龙族，可我有法子能让她逃过一劫。”
他想好了的，这场战役他是先锋，他会第一个冲进龙宫，不管敖七肯不肯都把她藏起来。
他再施个障眼法蒙蔽天庭，他是屠龙大战的负责将领之一，有他作担保，不会有人怀疑。
到时候再将她带出龙宫，自此她便摆脱龙女身份，世上少了东海七公主，多了个李家三少夫人。
他都想好了的，可千算万算，没想到敖七会陡然跃出海面，直直暴露在一众天族将领眼前。
哪吒明亮的眼睛望向窗外失神，苦笑一番，他不是亲眼看了二十八星宿中的危星官举起兵器挥向敖七吗。
他亲眼见证了敖七的死，一声龙啸，一条漂亮的青龙惨叫过后坠入海底。
只不过他见到敖丙还在，以为敖七还有一线希望，心中的微微希望才死灰复燃。
敖丙扯了扯嘴角：“我运气好，能在元神消散前遇上机缘，我那单纯的妹妹就没那么好运了。”
敖丙闭上眼，用力抚平内心的恨意，才能让自己心平气和与哪吒说话。
杨戬带杨哮走之前，杨哮停了一会儿，扭头问哪吒，语气犹豫：“要不我还是在这，你跟我主人去那边住吧。”
天界谁人不知，哪吒三太子与东海三太子有化不尽的举世深仇，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也属实勉强。
“不必。”话音一出，三人望去，是敖丙在说话，他站起来，声音冷静。
“他与东海的仇，他在当年陈塘关剔骨削肉，自戕而死时就还完了。”
杨戬眼神落在敖丙脸上，试图分辨真假一二，没看出异样。
也许是真的想通了。
毕竟屠龙并非哪吒的意愿，乃是天庭最高掌权者那位的决策。
若说有仇，那也是龙族与天庭的仇。
敖丙不再多说，独自回房，今天发生的事够多了。
被诸怀绑了数月，为生存周旋而殚精竭虑，身处安全环境后，一身神经骤然松懈，反而疲惫全找了上来。
敖丙关上门，这间房是他们专门腾出来给他的，倒也算体贴。
可敖丙现在没有心思去感激他们中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