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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世间喜我男子何其之多(2 / 2)

她看着小男孩期待的眼睛,喉咙滚动了一下,最终只能吐出两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字:

“……死了。”

“死?”小男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死是什么意思?”

顾姚婻蹲了下来,一双黑色的眸子,温柔的注视着小男孩,她指向那尚未关门的院子,温声说道。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去找你的爹和娘他们会告诉你。”

小男孩更加迷惑了,歪着头:“什么意思?我大哥……他已经回家了吗?”

顾姚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空旷寂寥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孤单。

好像不用打伞了......

走出巷口,来到相对空旷的街道,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她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抬起手,看着手中那封折叠整齐的信。

信封很普通,没有任何署名。

她拆开了信封,一阵微风吹过,空白的信封打着旋儿,飘落在地,很快被尘土掩盖。

只剩下被她紧紧捏在手中的信纸。

信纸上,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一行与本人样貌完全不符,异常秀丽,却又显得笨拙的、倾注了所有勇气的字迹写下的七个大字:

顾姚婻我喜欢你!!!

三个惊叹号,像是少年压抑许久终于爆发的呐喊。

看着这七个字,顾姚婻苍白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荒谬的神情。

她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笑,却最终只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逸出唇边,带着说不清是自嘲还是悲凉,“世间喜我男子……何其之多……”

她伸出食指,指尖之上,一丝微弱却带着刺骨寒意的玄阴灵力燃起,跳跃着幽蓝色的火焰。

火焰轻轻舔舐上信纸的一角。

嗤……

那承载着一个沉默少年短暂生命中最大勇气和最后告白的信纸,在幽蓝的火焰中迅速蜷曲、焦黑、化为飞灰。

最后一点火星在顾姚婻指尖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很快消散在血色的夕阳里。

她抬起头,望向那轮沉向西山的残阳,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光,也随着那封信,一同燃尽了。

——————

顾姚婻抱着钟善离开后,那浸透了血与绝望的宫前广场,只剩下顾语法冰冷的尸体和六名重伤垂死的锦衣卫,在死寂中无声地诉说着惨烈。

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将最后一点昏黄的光涂抹在断壁残垣之上,阴影如同巨大的怪兽,开始吞噬这座破碎的皇城。

就在这明暗交替的刹那——

大凌皇宫最高处,那座象征着王朝气运的观星台顶端,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

来人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在暮色与阴影中显得格外刺目,他身形颀长,面容竟是少年模样,肌肤如玉,眉眼清俊,宛如画中走出的谪仙,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头如瀑的银白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与白衣相映,更添几分出尘的冷冽。

正是那位久居深宫、极少露面,被无数传说环绕,却仿佛置身事外的大凌国师!

他负手立于虚空,目光淡漠地扫过脚下这片疮痍的宫阙,扫过那条深不见底的剑痕沟壑,扫过顾语法的尸体,扫过那六名挣扎的锦衣卫,最后,那古井无波、仿佛映照着亘古星辰的眸子,望向了西方——大惰王朝的方向。

没有悲悯,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俯瞰尘世变迁、万物皆刍狗的超然。

他缓缓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对着西方虚空,极其随意地,轻轻一点。

指尖,一道细若游丝、近乎透明的青色剑气悄然凝聚,向着远处激射而去。

他收回手指,目光转向脚下这片承载了太多苦难的土地。

接着,他抬起左脚,对着脚下的虚空,重重一踏!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并非响在空气里,而是直接震荡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整个大凌皇城,不,是整个大凌疆域内所有修为达到一定层次的生灵,都在这一刻心神剧震!

随着他这一踏!

国师身后,虚空骤然扭曲、膨胀!一轮巨大无比、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的青色虚影轰然显现!

那并非狰狞的法相,而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巨大青莲!莲瓣层层叠叠,由纯粹而凝练到极致的青色剑意构成,每一片莲瓣上都流淌着玄奥的符文,散发着镇压万古、净化一切的浩瀚气息!青莲虚影缓缓旋转,莲心处,隐约可见一个白衣剑仙之身影。

国师清冷的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道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天地之间,穿透了空间与时间的阻隔,直接回荡在大惰王朝的每一个角落,回荡在每一个大惰高层的心湖深处:

“大惰,降。”

三个字,言简意赅,不容置疑。

话音落下,那尊遮蔽天日的青莲法相缓缓收敛光芒,最终化为一道流光,没入国师体内。而他本人的身影,也在青莲消失的同时,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无声无息地淡化、消散在暮色四合的天空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惰王朝,观星塔顶。

安世宗宗主,这位在大惰王朝地位超然、修为深不可测的巨头,此刻正盘膝坐于塔顶的静室之中,试图推演国运。突然!

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仿佛被九天之上最无情的目光锁定,又仿佛置身于万古冰窟之中!他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厚重的法袍!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噗!”一口心头精血毫无征兆地喷出,染红了面前用于推演的星盘!那星盘上的符文瞬间黯淡、崩碎!

大惰皇宫,金銮殿

高踞龙椅之上,正志得意满、与群臣商议如何接管大凌疆土、甚至开始畅想一统天下霸业的大惰皇帝,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他喉咙里挤出!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心脏位置,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几乎要爆裂开来的剧痛席卷全身!那剧痛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自冥冥之中与国运相连的帝心!仿佛整个王朝的气运都在这一刻发出了哀鸣,即将崩塌!

冷汗瞬间布满了他的额头。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伴随着国师那三个字,如同跗骨之蛆,瞬间侵蚀了他所有的雄心壮志和胜利的喜悦,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臣服!

凌宫,国师居所。

那处位于皇宫深处、清幽寂静、仿佛独立于世外的小院。

白衣白发的谪仙少年国师,身影无声无息地在院中青石小径上显现。

他缓步而行,衣袂飘拂,不沾尘埃,仿佛刚刚只是出门散了趟步。

就在他即将步入静室之时,脚步微微一顿。

他并未回头,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对着身侧虚空中某个常人无法感知的点位,向前轻轻一探。

空间如同水面般泛起极其细微的涟漪。

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纸质普通、甚至边缘有些磨损的信件,就这么突兀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白皙修长的指尖。

信封上空无一字。

国师的目光落在信封上,那古井无波、仿佛映照着宇宙生灭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光芒流转了一下。

他并未拆开,只是指尖在信封上极其轻微地拂过。

信封的背面,一个用普通墨汁、带着几分拘谨和认真写下的落款,清晰地映入他的感知:

钟善。

国师的动作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晚风吹过庭院,拂动他如雪的白发和洁白的衣袂,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指尖拈着那封来自一个已逝的、微不足道的三境武夫的遗信。

信很轻。

落款的名字,也很轻。

他拆开了信件,最初的一行话,便直接提起了他的兴趣,并激起了一丝丝......好奇?

“这场问心局的结局如何?国师可还算满意?”

接下来内容有些索然无味,那是一个稚童在炫耀自己的智慧,在讲述他是如何猜出这一切的始末的,并最终挖出了他这位幕后黑手。

而这一切的原因是那块石头,钟家上下所传下来的那块石头,那块石头被国师丢进了顾姚婻心湖当中。

并以此为联系,为他们牵起了一条红线。

为的正是给顾姚婻下问心局,棋盘并不算太大,只是两国之间,只是一座府邸当中......

要的就是逼顾姚婻做选择,并对自己的所做选择感到绝望,最终道心崩溃,反之如果成功度过,那便是剑心通明,挣脱“规矩”二字。

而他钟善有幸成为选择之一,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满足的事,反之这让他感到非常伤心,你大凌国师,居然敢这么对他喜欢的女子!

于是他选择了去死,选择携带大凌武运去死,更是为了证明,即使没有这条“红线”他钟善也是真心爱着顾姚婻。

同样他也不需要这条红线,来让他喜欢的姑娘喜欢他,这一份的喜欢不应该如此简单,也不该如此复杂。

这份喜欢理应由他自己来争取才对,正如拳开有理。

也许他亲爱的姑娘还等着他表白呢,如果不主动说出喜欢,你怎么知道你心爱的姑娘不喜欢你?

也许她此刻看到他的表白,早已哭的死去活来.......(死了幻想一下不过分.......)。

信的最后是道歉:抱歉,发了那么多牢骚,不过反正那个日理万机的国师大人不会看就是了,这些话他不敢跟顾姚婻讲,其实给顾姚婻的那封信写了很多遍,一开始是想告诉她一切,但也许那样有些残酷。

毕竟一辈子最重要的人,居然会那么算计她。

于是兜兜转转到最后,只表达了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