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高烧。
烧得人浑身滚烫,神志不清。
随即是腹泻、脱水、脱力。
四肢百骸像被抽筋伐髓,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恐慌,比热浪更惊悚。
迅速席卷了整座城市。
人们很快发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
所有发病者,无一例外,全是祈雨擂台那天,帮助秦王,参与挖井、或是饮用了那救命井水的百姓和兵士。
而那些因为不信任人力、固守家中,虔诚向神佛祈祷的人家,竟安然无恙,无一人染病。
短短三五天,舆论彻底逆转。
“井水有毒!是秦王挖出了地下的毒龙!”
“胡说!这是报应!人怎么可能胜天?”
“这是触怒了神佛,降下诅咒!”
“我就说吧,光打雷不下雨,那是老天爷在警告!秦王偏要逆天行事,这下好了,把我们所有人都害了!”
流言如荒原野草,在绝望与恐惧的浇灌下,疯狂滋长,很快弥漫过长安的每一个角落。
佛、道两家立刻抓住了这个天赐良机。
法琳大和尚与王远知真人迅速在城中各处设下法坛。
一个广施“符水”。
另一个“诵经度化”还赠送辟邪念珠。
两派稍有的默契,异口同声,公然宣称,此乃天罚。
唯有重归神、佛座下,虔诚忏悔者,方可得救。
一时间,求符、听经的队伍排起了长龙。
奇怪的是,排队的大多健康,富有。
越穷,越病,越惨的人,越没人看。
无论如何。
刚刚被万民拥戴的秦王李世民,声望崩塌。
救苦救难的贤王,转眼成了带来瘟疫与诅咒的罪人。
秦王府中,哀嚎遍地。
他麾下最精锐的天策府玄甲兵,成批成批地倒下。
这些在战场上刀劈斧砍都未曾皱眉的铁血汉子,此刻却只能虚弱地躺在病榻上,被高烧折磨得不成人形。
李世民一袭布衣,亲自端着药碗,走进营房。
药味弥漫,混合着病人身上发出的虚弱气息,令人窒息。
他走到一个曾舍命救过他的亲卫床前。
那汉子烧得嘴唇干裂,见到秦王,却下意识地扭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崇敬与忠诚。
只剩下被病痛折磨的虚弱,以及一丝深藏的、几乎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怨怼。
这一个眼神,比千军万马的冲锋,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更令李世民心痛。
他端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
回到书房。
他一拳狠狠砸在桌案上,虎口迸裂,鲜血直流,他却恍若未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不通,自己拼尽全力,为民寻生路,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因为这不是病,是‘罚’。”
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在书房中响起。
李世民猛地抬头。
只见书房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醉醺醺的胖大汉子,正毫不客气地抓起他桌上的点心往嘴里塞。
正是化名猪八戒的朱罡烈。
“你是何人?”李世民厉声喝问,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我是你五世祖的主子。”朱罡烈嚼着点心,含糊不清地说。
“别紧张,我要害你,你活不到现在。”
他打了个饱嗝,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
“这不是瘟疫,是天庭‘瘟部’星官在作祟。”
“他们不敢明着劈你,就用这种法子,诛不信者,凡药无医,凡法难解。”
八戒走到李世民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戏谑。
“说白了,天庭觉得你们这群凡人不听话,扯几张罚单。”
“罚单?”李世民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