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水……”
李渊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字。
他缓缓转身,目光越过瘫软如泥的佛道高人,越过面无人色的太子,最终落在了空荡荡的秦王站立之处。
那个位置,没有人。
现在只余下滚烫的阳光和飞扬的尘土。
宫墙外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如同最嘹亮的凯歌。
无情地冲刷着太极宫广场上所有的神圣、威严。
与这发自内心的欣喜相比。刚刚那场惊天动地的祈雨斗法败得一塌糊涂,犹如儿戏。
李渊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他推开试图搀扶的内侍,一步一步,踉跄地走下丹墀。
滚烫的青条石地面透过厚厚的龙靴底灼烧着他的脚心,他却浑然不觉。
他走到高台的边缘。
走到那片被烈日烤得发白、满是玉杯碎渣的地方,弯下腰,伸出手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上导水渠边缘被那细小水流刚刚浸润过的、颜色略深的泥土。
手颤抖的更厉害。
曾经执掌乾坤,此刻却沾满尘土和汗渍。
属于帝王,也属于一个垂暮老人。
“冰凉呀!”声音突兀在耳边响起。
老人瞪大眼睛,左顾右盼,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他望向僧道,见他们都没有反应,这才壮着胆子回道,“你……是五世祖?”
“我不是……我是李重耳的主子。”
“啊!”李渊惊呼。
但毕竟是人间帝王,经历过血雨腥风,很快便稳住心神。
“你……您有什么话要嘱托朕……晚辈?”
“我没有恶意,只是提醒你,真实的人间,需要好好感受……”
李渊默然,再想询问,那声音已经完全消散。
内侍离得近,见陛下神色变化,自言自语,只觉背脊发凉,却不敢过去打扰。
良久,老人俯下身,深深地抓起一捧湿润的泥土。
一种久违的、真实的、带着大地深处生机的冰凉触感,顺着指尖,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李渊猛地直起身,仰头望向那依旧万里无云、只有烈日灼烧的、空洞得令人心寒的青天。
所有的愤怒、屈辱、对神佛的敬畏、对天命的迷茫,在这一刻,被指尖那抹真实的冰凉彻底冻结。
“嗬…嗬嗬嗬…”他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怪异的笑声。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最终,化为震动宫阙的咆哮:
“神仙斗法?!不如百姓一锄!不如朕儿一镐!”
他猛地回身,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瘫软的高台,扫过噤若寒蝉的百官,最终定格在那象征无上皇权的、金碧辉煌的龙椅之上。
他一把扯下头上沉重的十二旒冠冕,任由它“哐当”一声砸落在地,玉珠四散崩裂。
花白的头发在热风中散乱飞舞。
“传旨!”李渊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意,“自今日起!开内库!征民夫!举全国之力!凿井!开渠!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