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黛瓦比她现在住的那间大了十倍不止,檐角铜铃被山风吹得轻响,灵泉就在正中央,水面浮着层淡金色的光。
一位白发老者背对着她,广袖上绣着青囊宗特有的药葫芦纹,手中握着块半透明的玉简。
\"若血脉未断,灵泉必复。\"老者的声音像浸在药汤里的古钟,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厚,\"当年我等以灵泉封蚀心蛊,却遭诡道反噬。
苏家长房的骨血,你来得正好——\"
\"阿姐!\"
小六的惊呼声像根银针刺破幻境。
苏岐踉跄后退半步,手腕撞在泉边的青石板上,疼得倒吸冷气。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坐在地,双手浸在泉水里,指尖泛着不自然的红。
\"小岐你脸色煞白!\"赵虎粗糙的手掌覆上她额头,\"烫得邪乎!\"
\"我...我没事。\"苏岐抹了把汗,后颈的灼痛渐渐退成温热。
她望着泉底沉水的碎瓷片,刚才幻境里老者手中的玉简,竟和阿娘临终前塞给她的那个轮廓重叠——当年奶娘说那是苏夫人贴身之物,她藏在房梁暗格里三年,始终没敢打开。
\"阿姐的手在抖。\"小六蹲下来,轻轻攥住她发抖的手腕。
少年的掌心带着采药人特有的薄茧,\"是不是刚才那声音...又说了什么?\"
苏岐张了张嘴,最终只摇了摇头。
她能说什么?
说百年前的青囊宗大长老在幻境里等她?
说灵泉底下可能压着让诡道疯狂的蚀心蛊?
赵虎的柴刀还别在腰间,刀鞘上沾着今早劈柴的木屑;小六的布鞋尖沾着泥,那是他天没亮就去后山采车前草留下的痕迹——他们该知道的,是如何让灵泉真正成为护持药庐的屏障。
\"赵叔,您去把药园东边的竹篱笆加固。\"苏岐扯出个笑,指节在泉边敲了敲,\"小六,你跟我来。\"
少年跟着她绕过药架,看她从木柜最底层翻出本边角发卷的《药田经》。
泛黄的纸页间突然掉出片干枯的银杏叶,那是奶娘去年秋天捡的,说等灵泉活了要泡壶银杏茶庆祝。
\"阿姐?\"小六轻声唤她。
苏岐吸了吸鼻子,把书摊在案上:\"你今早看那赤焰草发芽的样子,是不是根须扎进泉边的湿土?\"她指着书中\"引泉灌药\"的图示,\"灵泉的灵气要渗进药田,单靠自然渗透太慢。\"
小六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他转身翻出块碎炭,在青砖地上快速画着:\"可以挖条小渠从泉眼到药田,再在田埂边砌石槽——\"炭笔尖戳在\"药圃\"位置,\"阿姐看,这边高,那边低,水顺着坡流,还能在田尾挖个小潭回灌,这样灵泉就活了!\"
赵虎扒着门框探进头,柴刀上沾着新鲜的竹屑:\"这小子画得像模像样!
上个月他帮我修陷阱,也是拿树枝在地上划拉,结果真逮着只麂子!\"
苏岐低头看那歪歪扭扭的图纸,渠线绕过她种的紫丹参,避开小六新栽的金盏菊,连晒药的竹匾位置都标了记号。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半夜起风,是小六悄悄爬起来,把晾着的夏枯草收进陶瓮——这孩子的心思,比她想象的还要细。
\"就按你说的做。\"她揉了揉小六发顶翘起的呆毛,\"明天去镇里买些陶管,赵叔劈竹做水槽,咱们后天动工。\"
日头西沉时,药庐飘起了野鸡汤的香气。
赵虎把最后块竹篱笆钉牢,拍着沾灰的衣襟说要去林子里再打只山鸡;小六蹲在泉边,用碎瓷片刮去石缝里的青苔——他说这样渠水流动更顺畅。
苏岐坐在门槛上,望着灵泉在暮色里泛起银波。
系统面板浮现在眼前,【灵脉共鸣】进度条爬到了37%,比今早多了12%。
她摸了摸怀里的玉简,阿娘的温度似乎还留在玉质里。
等药田渠挖好了,等灵泉彻底苏醒了...她定要弄清楚,当年青囊宗到底封了什么,又为何会招致灭门。
月上柳梢时,苏岐裹着件旧外衣来到后院。
夜露打湿了鞋尖,泉边的薄荷草散着清苦的香。
她蹲下来,指尖刚要触水,水面突然泛起墨色波纹。
\"你以为这是福泽?\"
沙哑的声音从泉底冒出来,像指甲刮过锈铁。
苏岐猛抬头,水面映出张青灰色的脸——是柳婆婆!
三个月前死在诡祟手里的柳婆婆!
她眼白翻得只剩眼黑,嘴角咧到耳根,腐烂的嘴角滴着黑血:\"灵泉醒了,蚀心蛊的封印松了...你娘的血,你爹的骨,都要变成养蛊的肥!\"
\"住口!\"苏岐反手摸向腕间的玄星针,却发现指尖在发抖。
柳婆婆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指甲足有三寸长,泛着诡谲的青黑,眼看要掐上她的脖子——
\"哗啦!\"
块小石子砸在水面,波纹顿时散作碎银。
苏岐回头,看见小六抱着床薄被站在廊下,发顶的呆毛被夜风吹得翘起:\"阿姐说过,夜里受凉会头疼。\"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根定风柱,\"我给你拿了被子。\"
水面的黑影彻底消散了。
苏岐摸了摸后颈发烫的朱砂痣,接过被子裹在身上。
小六的体温还留在棉布里,带着股淡淡的药草香。
\"阿姐,我听见泉里有怪声。\"少年蹲下来,盯着重新平静的水面,\"是不是...又有邪祟?\"
\"不是。\"苏岐伸手揉乱他的头发,语气比月光还轻,\"是...故人在提醒我。\"
她望着小六眼底的担忧,突然想起奶娘临终前说的话:\"小岐啊,这世间最厉害的护心符,从来不是针石药草,是你身后站着的人。\"
夜更深了。
药庐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照得竹影在地上摇曳。
苏岐刚要回屋,忽然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咚!咚!咚!\"
小六的房门被拍得山响。
少年猛地坐起,赤着脚就往苏岐房间跑。
月光下,他看见院门外站着个裹黑斗篷的人影,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半张青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