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辰的动作僵在半空,瞳孔微微收缩。他脸上的从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复杂的情绪,像惊讶,又像被戳穿心事的狼狈。
林悦喘着气,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其实她早就发现了,那次去城郊墓园看母亲,导航突然播报一条从未走过的近路,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后来去4S店做保养,修车师傅在底盘的夹层里,找出了那个指甲盖大小的定位器,上面还刻着个极小的“沈”字。
她一直没说,是怕捅破那层窗户纸,连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都维持不住。可刚才看着沈逸辰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样,那些被压抑的委屈突然就忍不住了。
“你派人跟着我,查我的行踪,连我见了谁买了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林悦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那我问你,赛车场那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车被动了手脚?是不是觉得看我故意认输的样子,很有趣?”
沈逸辰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沙哑:“定位器是我装的,赛车场的事,我是后来才查到的。”
“后来?”林悦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沈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后知后觉了?周明轩的助理王涛,是你公司前保安部的人,你会不知道他在背后搞小动作?”
沈逸辰沉默了。他确实知道王涛的底细,甚至知道周明轩想借赛车赌约给林悦一个下马威,但他没想到周明轩敢动刹车。那天在终点线看到林悦的车慢下来,他以为是她技不如人,直到后来查到刹车油管的磨损痕迹,才惊出一身冷汗。
“我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种难得的疲惫,“林悦,我只是不想你出事。”
“不想我出事,就可以监视我吗?”林悦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失望,“沈逸辰,你和那些想控制我的人,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像根刺,扎得沈逸辰心口发疼。他想解释,想说他装定位器是因为知道林氏的水太深,怕她被人暗算;想说他查周明轩,是因为查到他和当年林父的车祸有关。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沉默。
他确实用了错误的方式,带着商人的算计和掌控欲,以为这样就能护她周全,却忘了她最想要的是信任。
林悦转过身,背对着他擦眼泪。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出斑驳的光影,像她此刻乱七八糟的心绪。
“那个鼻烟壶,”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里面是我祖父旧部的联络名单。周明轩不仅动了我的车,还冻结了海外账户,陈掌柜说,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一个叫‘孤狼’的人。”
沈逸辰愣住了。他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些,像卸下了所有防备。
“赛车那天我故意输给你,”林悦的肩膀轻轻颤抖,“是怕那辆车真的会出意外。我不能死,我还没查到父亲的死因,还没找到害林家的人。”
她转过身,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鹿:“沈逸辰,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怕,怕连累你,怕那些人会因为你对我好,就对你下手。”
沈逸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他走上前,这次林悦没有躲。他轻轻擦掉她脸颊的泪痕,指尖的温度很烫。
“我查过‘孤狼’。”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是你祖父当年在香港发展的线人,真名叫陆峥,现在在新加坡开了家船运公司。”
林悦猛地抬头:“你知道?”
“我查周明轩的时候,顺藤摸瓜查到的。”沈逸辰的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他手里有份名单,记着当年所有参与转移林氏资产的人。周明轩这些年一直在找他,想杀人灭口。”
月光落在他的侧脸,柔和了他凌厉的轮廓。林悦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没有算计,没有嘲讽,只有满满的担忧。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的声音很轻。
“因为我们是盟友,不是吗?”沈逸辰笑了笑,眼底的冰霜融化了,“而且,我不想再和你互相猜忌下去了。”
林悦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他,忽然想起赛车场上他冲过终点线时的样子,风扬起他的黑色风衣,眼神亮得惊人。原来从那个时候起,有些东西就已经悄悄变了。
“那定位器……”她小声问。
“明天就让人拆掉。”沈逸辰举起手,像在发誓,“以后你的事,我不瞒着你,你也别再骗我,好不好?”
林悦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笑了,眼泪却又掉了下来。她点点头,把脸埋进他的胸口。雪松混着烟草的气息包裹着她,这一次,她没有再躲。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地毯上的香水瓶还在静静躺着,像个被遗忘的秘密。而卧室里的两个人,终于在摊开所有心事的夜晚,找到了属于他们的,新的相处方式。
沈逸辰轻轻拍着她的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周明轩、陆峥、林家的旧部……还有那个藏在暗处的“孤狼”,未来的路不会好走。但至少现在,他们可以一起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