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抓挠后颈的手指猛地僵住,浑浊的眼珠因剧痛的突然抽离而茫然瞪大。窝棚角落妇女们怀中孩童的呜咽也奇异地止息,灼痛的接口暂时陷入冰冷的麻痹。
-地上菌丝婴儿左眼的暗青复眼旋转速度猛地加快,仿佛在疯狂解析这突如其来的规则压制。右眼的银蓝碎芒则微微亮了一分,似乎对这同源的力量感到一丝微弱的舒适。
这力场并非治愈,而是压制,强行将区域内所有病变引发的痛苦灼烧与菌苗接口的失控搏动,压制在一个临界点之下!如同给即将爆炸的高压锅强行拧紧了阀门。
窝棚内陷入死寂,只有王芹喉咙里残破的喘息和外面风雪呼啸的声音。
复眼婴儿的金属手掌依旧虚按着。它灰白的左眼转向血泊中濒死的王芹,空洞的瞳孔深处,无数冰冷的数据流瀑布般刷新:生命体征、污染浓度、痛苦曲线、组织崩溃速率……最终,一个冰冷的结论在它意识中成型:冗余病变组织。不可逆转衰竭。清理程序启动。
覆盖暗金甲胄的金属右足,向前踏出一步。冰冷的金属脚掌落在窝棚内冰冷的铁板上。
“咚。”
一声轻响,如同敲在每个人绷紧的心脏上。
赵大壮瞳孔骤缩,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意识到对方的目标!凝固的恐惧被更原始的狂暴冲垮!“不——!”他发出破音的嘶吼,全身青铜锈迹在规则压制下强行鼓胀!手中凝固的铁钎被他灌注了全部的力量和锈蚀躯体的蛮力,如同标枪般,狠狠刺向复眼婴儿覆盖甲胄的胸膛!目标是那颗燃烧的银蓝右眼!
铁钎撕裂空气,带着烧灼的焦臭和赵大壮绝望的咆哮!
复眼婴儿甚至没有转动头颅。
它那只抬起的、虚按的金属右手,在铁钎即将触及胸膛的瞬间,五指猛地收拢!
“咔嚓!”
虚空中仿佛有无形的规则之钳合拢!那根灌满了赵大壮所有力量与绝望的熔融铁钎,连同他紧握钎杆、覆盖着厚重青铜的右臂,在距离复眼婴儿胸口半尺的空中,如同被投入万吨水压机的玻璃制品,瞬间扭曲、压缩、崩解!
没有血肉横飞!青铜的臂甲、烧红的铁钎、内部的骨骼与肌肉纤维……所有物质在极致的规则碾压下,瞬间被压缩成一团闪烁着金属碎屑和暗红血光的、拳头大小的致密球体,球体表面还残留着铁水凝固的暗红光泽和青铜锈蚀的纹理,如同一个被强行捏合的、亵渎的工艺品!
“呃…啊…”赵大壮剩下的身躯僵在原地,断臂处光滑如镜,没有一滴鲜血渗出,只有边缘闪烁着暗金的规则灼痕。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团悬浮在空中的、属于他手臂和武器的压缩球体,喉咙里挤出漏气般的嗬嗬声,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跪倒,眼中狂暴褪尽,只剩下彻底的、空洞的恐惧。
复眼婴儿收拢的五指松开。
那团致密的金属血肉球体“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滚了几滚,停在王芹身下那滩污血蚀刻的冰冷文字旁边。球体表面,暗红与青铜的纹理,与血字“湮灭…”的最后一笔,形成残酷的呼应。
婴儿的目光,再次落回血泊中的王芹。
它覆盖暗金甲胄的金属右手,重新抬起。这一次,不再是虚按,而是掌心向下,五指微曲,带着一种剥离冗余组织的精准与冷酷,缓缓伸向王芹因剧痛和衰竭而剧烈起伏、爬满暗红锈痕的高耸腹部。
窝棚内,死寂如墓。孙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浑浊的眼泪混着鼻涕流下。角落里的妇女们抱紧孩子,将他们的脸深深埋入自己散发着霉味的衣襟。只有菌丝婴儿右眼瞳孔深处,那点银蓝碎芒,倒映着那只落下的、代表规则审判的金属手掌。
深渊的医者,开始了它在地表的第一次“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