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阴刻的【陈瘸子】三个字,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无形的力量,笔画深处残留的苔藓碎屑和灰尘,竟然开始极其细微地……蠕动起来!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充满了无尽怨毒和不甘的意念,如同沉睡千年的毒蛇被惊醒,猛地从那冰冷的石刻名字中散发出来!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寒意,狠狠扎向陆砚的意识!
“呃——!”陆砚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了大脑!眼前猛地一黑!无数破碎、扭曲、充满痛苦和黑暗的画面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黑暗……冰冷的泥土……沉重的压迫感……无法呼吸……骨头被碾碎的剧痛……还有……一张模糊的、穿着寿衣的老脸……和一块散发着暗红血光的玉……
“滚……开……”
一个极其微弱、却怨毒到极点的嘶鸣,如同垂死者的诅咒,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是陈瘸子?!是陈瘸子残留的怨念?!附着在这墓碑上?!
陆砚惊骇欲绝!他本能地想要后退,想要远离这座诡异的墓碑!
但就在他身体后倾的刹那——
胸前内袋里的微缩石碑,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冷光芒!【陆砚】两个血刻的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出灼热而沉重的气息!一股沛然莫御的、锁魂镇魄的力量轰然爆发,瞬间将那股试图侵入他意识的怨毒意念狠狠弹开、碾碎!
噗!
仿佛一声无形的闷响。
墓碑上那蠕动的苔藓碎屑瞬间停止了活动。那股冰冷的怨念如同被狂风吹散的青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墓碑重新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陆砚知道不是!
他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全是冰冷的汗珠。刚才那一瞬间灵魂层面的交锋,比肉体的伤痛更加凶险!若非这块“活人碑”自发护主,他的意识恐怕已经被那残留的怨念撕碎了!
陈瘸子……果然也是被那“契”害死的!他的怨念,至今还缠绕在这墓碑上!
而那块断裂的、刻着“阴山公墓”的石牌,就埋在他的墓碑下!血玉上的刻痕与之相同!
线索……就在这里!源头……就在这座墓碑之下?!
一个极其疯狂、极其危险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陆砚濒临崩溃的脑海中疯狂滋生!
挖开它!
挖开陈瘸子的坟!看看血玉和契约书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爷爷的笔记!陈婆的警告!赵德贵的惨死!自己名字下的“子时前”!还有这无时无刻不在撕扯他灵魂的囚笼!
他受够了!他不要再被牵着鼻子走!他不要再等待死亡的降临!他要主动掀开这层地狱的盖子!看看
“呃啊——!”陆砚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嘶吼!眼中布满了疯狂的血丝!他猛地放下沉重的工具包,不顾左手的剧痛,右手一把抓起包里那把最为沉重、专门用来开凿粗胚的钢钎!
冰冷的钢钎入手沉重,粗糙的握柄摩擦着他右手虎口撕裂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却更加刺激了他濒临疯狂的神经!
他几步冲到陈瘸子墓碑那巨大的青石基座旁!目光死死锁定刚才发现断裂石牌的基座缝隙处!
“出来!给我出来!”他嘶吼着,如同疯魔!双手紧握沉重的钢钎,用尽全身力气,将尖锐的钎头狠狠刺入基座与地面接触的、泥土松软的缝隙中!
噗嗤!
钢钎深深没入泥土!
他双臂肌肉贲张,额头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全身的力量灌注于手臂,猛地向外撬动!
嘎吱——!
沉重的青石基座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被撬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潮湿腥臭的泥土和腐烂的草根被翻了出来!
他拔出钢钎,再次狠狠刺入!撬动!再刺入!再撬动!
每一次撬动,都伴随着基座沉重的摩擦声和泥土翻开的噗嗤声!每一次撬动,都让基座下方那个埋藏断裂石牌的坑洞暴露得更多!
汗水混合着泥土和血水,在他脸上肆意流淌。灵魂被石碑束缚的剧痛如同背景噪音,被他彻底抛在脑后!他眼中只剩下那个越来越大的坑洞!只剩下对真相的疯狂渴求和对那未知源头的滔天恨意!
“给我——开——!”
随着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陆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钢钎狠狠刺入坑洞最深处,全身重量猛地压下!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
陈瘸子墓碑那巨大的青石基座,被他硬生生撬得向后倾斜,露出了下方一个黑黢黢的、散发着浓烈土腥和腐朽气息的深坑!
坑洞不大,但足以看清里面的东西。
除了潮湿的泥土和腐烂的植物根须,坑洞底部,赫然静静地躺着几样东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半截断裂的石牌。材质颜色与之前发现的那半截一模一样,暗沉如凝固的血。断裂的边缘处,同样残留着阴刻篆字的笔画——正是“墓”字的另一半!两块断裂的石牌拼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刻着【阴山公墓】的石牌!
而在断裂石牌的旁边——
是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布料是上等的绸缎,颜色是刺眼的、深沉的藏青色。上面用金线密密麻麻地绣着繁复到令人眼晕的“万”字不到头纹样和仙鹤祥云。
一件簇新的……寿衣!
和昨晚出现在往生斋的那个诡异老太太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样!
轰!
陆砚的大脑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一片空白!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寿衣!陈瘸子的坟下,埋着寿衣!和那老太太穿的一样!
难道……难道那老太太……就是……
就在陆砚被这恐怖的发现惊得魂飞魄散、思维彻底停滞的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阴风,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吹来!
风不大,却带着浓烈到化不开的土腥气、棺木阴沉味儿和一种……新鲜的、如同刚刚挖掘出的坟墓般的泥土气息!
这股气息……太熟悉了!昨晚!就在昨晚的往生斋!
陆砚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疯狂的尖叫!他猛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极其僵硬地转过头!
就在他身后,距离他不到五步!
那片被枯死槐树巨大阴影笼罩的、半人高的枯草丛中——
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件簇新的、深青色绸缎寿衣,上面金线绣的仙鹤祥云在昏暗中反射着冰冷诡异的光泽。宽大的袖口和裤脚在阴风中微微晃荡。
她低着头,花白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浓烈的泥土腥气、腐败植物根茎的甜腻、棺木内壁的阴沉木味儿——如同实质般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瞬间压过了墓园原有的腐朽气息。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一张布满深刻沟壑的蜡黄老脸,暴露在昏沉的光线下。
浑浊的、眼白占据绝大部分的眼睛,瞳孔缩得极小极小,如同两个针尖般的黑点,此刻,正死死地、毫无焦点地“盯”着陆砚。
不。
不是毫无焦点。
那针尖般的黑点,无比精准地、怨毒地锁定了陆砚胸前内袋的位置——锁定了那块紧贴着他心脏的、囚禁着他生魂的微缩石碑!
干瘪的嘴唇微微翕动,一个冰冷、嘶哑、仿佛直接来自九幽地底的声音,在死寂的墓园中幽幽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贪婪:
“找到了……”
“我的……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