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意气风发和她争辩的人被时间和尘世磋磨的成了另一副面容,满身疲惫,锐气尽断,连气息都透着虚浮。
“我带着江渺穿过了虚空,和你合作后解了魂毒,如今走上一条没有未来的路,只为了救世和救人。”
他没有回头,而是仰头看向道路尽头的风暴轮廓,“我能做到的都做了,怎么就会成如今这般模样呢?”
“洛无霜,你说,怎么会有人无情到这种地步,对所有爱他的人做出的努力都视而不见,一意孤行,连情绪都平淡如水。”
沈淮喃喃自语,他不觉得洛无霜能给出他答案,能给出他答案的人,他连见都见不到了。
登山路上简略的交谈戛然而止,将将抵达终点时,他身后的洛无霜忽然再度出声了。
“沈淮,真的有人会一直付出吗?没有牵挂、没有责任、没有过往未来。连诞生的意义就是消亡,天地不容。”
洛无霜凝视着自己的手,修长又带着薄薄一层茧子,她如今连和江渺相握的温度都不记得了。
飓风近在眼前,她以为沈淮不会再回答了,但随着青年一步步走向祭坛,他淡漠的声音也飘了出来。
“那不是人,是神。”
“祂爱你,爱我,爱一切,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是。”狂风掀飞了他的发带,如墨的长发在大雪中飞扬,沈淮兀自笑了,“视众生如草木。”
沈淮回眸刹那,他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走进祭坛的姿态潇洒又随意。
他朝着风雪最盛处走去,如欣然赴邀的君子,落拓风流。
他留下的未尽之言,洛无霜怔怔看着他背影时没读懂,凝出见生剑后斩尽诸神后也没读懂。
今晚是一个月色暗淡的夜晚,她独自一人于院落,遥望着月亮,忽然便懂了。
人是无法一直一直的去容纳承载他人浓烈的情绪,爱也好,恨也罢,到了阈值后,就会有无法忍受的不适。
就像她,就像那些假神。
可江渺怎么就不一样呢?
所有人的爱憎,痴狂又浓烈的情绪倾泻在他身上,他站在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地方,沉默着全盘接收了那些恶和善。如一面镜子,映照着照见者狰狞的面孔。
上云对他的所作所为,就像曾经的沈淮,肆意把自己的欢喜和偏爱显露,最终成了指向他的一把利刃。
舆论是他操控的棋子,魔修是其一,她是其二,江渺自己便是其三。
沈淮有着炽烈的爱和深重的执念,可他却像一朝参悟,悄无声息熄灭了所有。后来洛无霜走到了他那一步,便明白了他的选择。
与其把自己滚烫的心意浇在如石头般的人身上,看着它慢慢冷却,成为一种奢侈物。不如悬崖勒马,避免自己爱恨纠葛,一个人自怨自艾。
现在不需要沈淮作为活生生的例子了,洛无霜旁观了一切,抽身事外后她站在江渺的对立面,被世人裹挟着握紧了剑柄,遥指这个人。
而到了这一刻时,她就终于看透了他。
江渺是她口中一直付出的人,也是沈淮口中冷漠无情的神。
他是一个不爱她也不会恨她的人,所有情绪对他来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无足轻重。
渴望这种人的爱恨,就像祈求寂照万物的明月落下来一样,是很可笑又无望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