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下魂毒后,魂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弱,终于,她扯出了自己剩余的魂魄,走到了无岸河旁。
江渺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鬼手,她顿了一瞬就抛入其中。
魂魄一经进入就被生拉硬扯着,要前往河底穿过人世回到黄泉,江渺七窍流血,憋着一口气硬是凭借削弱后的魂力压制住这群炼魂人,重新浮到河面。
眼见着寻求已久的魂魄再次离开,连神智都没有的炼魂人急了,百般攻击手段都用了上去。
江渺如遭锤击,她闷哼一声,抖着手把仪式完成。
阵光大放,逆转了十八年的命格终于重回正轨。
天道加诸在江暮尘身上的枷锁尽数崩坏,他的气息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攀升,玄皇九阶、玄尊一阶、玄尊二阶...最终堪堪停在了玄尊五阶。
而江渺的气息却更为迅速的萎靡褪去,她跌落了玄神境界,玄尊境界也一级一级的掉落,停在了玄尊二阶后再无变化。
天地间的排斥瞬间充斥了她的感官,这是种丝毫不被认可的感觉,天地遗弃不外乎此。
原来江暮尘是这样的感受,他带着这种排斥活了十五年。
江渺恍惚起来,黄泉水的反噬开始了,她的记忆变得紊乱,感知无限放大,情绪一丝一毫的波动都没了。
炼魂人给她下了诅咒,黄泉的诅咒。
诅咒与魂毒纠缠在一起,令她的生机在源源不断的流逝。
如今她力量透支,没了玄神境界,黄泉权柄再无法被她肆意用出,连带着封锁的黑雾都悄无声息的散开。
江暮尘彻底陷入了昏迷,他也遭受了反噬,除了记忆紊乱,与江渺不同的是,他的三魂之一却发生了颠倒。
三魂之一的幽精,主掌爱恨嗔痴。
爱恨颠倒,嗔痴六欲皆为罔顾。
在场的人中,唯一意识还算清醒的只有沈淮了。
被江渺粗暴的压制后他便冷静了下来,有些事情不能多想,因为一想到就是令人发疯的现实。
从江渺身上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日出了传承殿,江渺告诉他黄泉已死,他没有说权柄,而所有人也就默契的没有多问,连前往居神地上交神器时都没有提到他。
传承殿的一切意外,通通都没有让居神地知道。
居神地对于恶神的态度无人不知,赶尽杀绝,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于是少年们便默契的谁也没提,黄泉主血债无数,可祂又不是江家双子,纵使是他们获得了传承,那也不该让莫须有的罪名盖在两人身上。
沈淮知道还有别的事情发生,可是那些都无关紧要了,因为黄泉主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江渺就算没吃魂毒,他也会死,居神地会杀了他。
“沈淮。”
他蓦然听见少年声音浅淡的喊他的名字。
少年的白衣早就被染透,血气弥漫。那张脸仍是冷的,比他记忆里还要冷上数倍,他的脸色混着血痕,狼狈到了极点,可江渺疏朗的站着,连脊背都不曾弯下。
沈淮这般看着,视线划过少年的薄唇、鼻子,停在了江渺的眼睛。
里面谁人的身影都没有,就连生机都转瞬即逝。
他会死。
这个认知让沈淮窒息。
远处,师父和宁问的身影越来越近,沈淮却像脚下扎了根,一动也不动。
江渺捞起昏迷不醒的江暮尘,一步一步的走向无岸河。
少年呼吸急促,指尖犹在淌血,他警告着他,“不要再用这股力量了,沈淮,离开这里。”
河水漫过江渺的鞋,黑雾缠绕其上,像是无数双手想拉他步入深渊。
离开?
沈淮望着这个人,心中涌出了难以形容的感情,像藤蔓般束缚着他。
八年了,他认识江渺已经八年了。
从懵懂无知的稚童,到张扬肆意的少年,他看着他走过了八年的时光。
他的感情无从说起,纠缠至今。
以往种种涌上心头,因江渺而生的欢喜、期盼、嫉妒、不甘全数出现。
最终,他捻着一个字停了许久。
河水吞噬少年的刹那,沈淮蓦地拉住了他,他不是拯救,而是一同跃入深渊。
江渺抬起黑眸,陡然看向他,她听见沈淮说的话了。
“江渺,我要你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