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令他此生都无法忘怀，甚至在未来无数个午夜梦回时，都会因此而战栗的一幕。
那数十只幽影狼，依旧站在那里。
它们没有死，没有伤，甚至连一根毛发都没有动。
但它们眼中那幽绿色的、代表着生命与欲望的凶光，已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纯粹的、仿佛看到了生命形态之外的“神明”般的……空洞与恐惧。
它们在发抖。
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被剥夺了存在意义的战栗。
它们想要逃跑，四肢却僵硬得如同石化，不听使唤。
它们想要嚎叫，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它们“发声”这个概念，已经被从世界上抹除。
它们的存在感，被彻底剥夺了。
“噗通。”
终于，那只体型最为健硕，额前有一撮醒目银色毛发的百年头狼，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无形的、凌驾于生命层次之上的威压，它的精神世界被彻底碾碎，双腿一软，竟是直接瘫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中流出白沫。
它被……吓破了胆。
随着头狼的倒下，整个狼群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它们终于找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却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逃命！
“嗷呜……呜……”
它们发出了如同小狗般可怜又凄惨的悲鸣，夹着尾巴，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转过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狼狈不堪地冲入黑暗的密林深处，互相踩踏，撞在树上，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狼群出现，到它们精神崩溃、狼狈逃窜，整个过程，不过十数息。
而陈默，从头到尾，只是站在那里，看了一眼。
唐三僵硬地转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收回视线，重新走回篝火旁坐下，拿起一根木棍随意拨弄着火焰的背影。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
不是魂技，不是杀气，更不是单纯的力量威压。
那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境界。
以意夺志？
不，不对！这比以意夺志更加霸道，更加恐怖！这不是夺走你的意志，而是直接抹掉你作为“敌人”的概念！让你从灵魂深处，就丧失与之为敌的资格！
言出法随？
不，他甚至没有开口！
心念所至，万法皆寂！
唐三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下意识地走到狼群刚才聚集的地方，紫极魔瞳仔细地扫过地面。
没有脚印。
没有气味。
没有一根被踩断的枯枝，没有一片被惊扰的落叶。
那里……什么都没有。
仿佛刚才那足以毁灭他们的狼群，根本就从未出现过，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可肩膀上残留的、陈默手掌的温度，又是那么的真实。
唐三看着陈默那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侧脸，一个荒谬、疯狂、却又似乎是唯一解释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陈默兄他……
他根本不是在“修炼”某一种法门！
他……他或许……本身就是“道”的化身！
他走的路，就是道！他站的地方，就是法则！
第一缕晨曦，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冠，在林间投下几缕微弱的光斑。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对于唐三而言，他的世界，在刚刚那个死寂的夜晚，已经彻底被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