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安排了自己妹妹会有一个必死之局。”
“所以我们讨论,她不会死这个事情,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
威远亲王点点头,表示以他的惊世智慧,已经听懂了这个事情了,示意陆远继续。
陆远继续往下说道:“所以我们就开始假设,马景山的妹妹一定会死之后开始。”
“对马景山最有利的计划,就是要趁着我们所有人都被调查的时候,联合蛮族一起南下,攻克北地府,直指大燕都城。”
“到时候他就说燕皇杀了他妹妹,以换来所有世家门阀对燕皇的忌惮,好让他的计划可以继续进行。”
“因此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最简单和直接的办法,就是直接调集重兵,堵在北地府的城外。”
威远亲王捻了捻油乎乎的手指,又习惯性地想去摸糕点碟子,却发现早被自己扫荡一空了,只得略带遗憾地咂咂嘴。
陆远的分析像一根冰冷的针,戳破了他刚才那点略显天真的想法。
“有理!说得太对了!”威远亲王一拍大腿,肥肉乱颤,眼中却精光四射,“假戏真做…嘿,他马家干得出来!他妹妹…唉,也是个糊涂的,或者是个认命的。”
他胖脸上浮起一丝罕见的复杂神情,但很快被果决取代:“所以呢?你的‘最坏打算’是啥?快说,本王听着呢!”
陆远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是搏一把的时候了:“很简单,四个字——将计就计,围点打援!”
“哦?”威远亲王来了兴趣,连白龙冷若冰霜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既然马景山的目标是借他妹妹之死引发的混乱,联合蛮族,直扑北地府,进而窥视帝都,”陆远语速加快,思路清晰,“那我们就让他的第一步棋,落在我们为他精心准备的棋盘上!”
他走到那张粗糙的边境军事地图前,手指重重地戳在北地府城的位置上。
“第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陆远手指向北移动,落在地图上标记着‘铁炉堡’的位置,那是一处距离北地府三日急行军路程的坚固要塞。“亲王殿下,请立刻以您的金令,密调驻扎在后方‘铁炉堡’的三万黑鳞卫‘锐鹰营’、一万‘磐石营’,共四万步骑精锐,昼伏夜行,秘密潜行至北地府以北三十里外的‘落鹰谷’隐蔽待命!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关键的是,是蛮族大举南下的必经之路之一,也是蛮族与北地府之间距离最近的险要!”他顿了顿,强调道,“动作一定要快,且务必保密!马家在军中根基深厚,动作稍慢或走漏风声,我们将前功尽弃,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
威远亲王眼中精光更盛,他不再嬉笑,胖胖的手指在空中虚点一下,仿佛已经看到了军令下达的场景:“准!黑鳞卫内部,本王亲自来安排。这支人马…就交给白龙如何?”他看向一直沉默的白龙。
白龙微微颔首,只吐出一个字:“可。”声音冰冷如铁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好!‘磐石营’重甲步兵守谷口,一夫当关!‘锐鹰营’强弩手骑军埋伏两侧高地,静待贼寇!”威远亲王立刻领会,他虽胖,但对黑鳞卫的精锐构成却了如指掌,顷刻间便明白了白龙能发挥出的最大战斗力。
“第二,”陆远手指平移,落回北地府城本身,“外松内紧,张网待雀。马景山妹妹的大婚,我们不仅要‘帮’他热热闹闹地办,还要办得风光无限!让全北地府的人都看到。这是麻痹他和他背后势力的第一步。”
“同时,以亲王殿下坐镇北地府城,加强巡防之名,合理合法地增派城防力量!但这力量,不能是原有的府兵或驻军,以防被渗透。”陆远看向威远亲王,“请亲王立刻手书一封,以您的名义,就近调集绝对忠诚于皇室、由宗室或心腹将领统领的‘金吾卫’一部,还有…”他眼神锐利,“调帝都‘神机营’的远程压制器械小队!秘密部署在北地府城墙的制高点和府衙周围。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一旦大婚当天或之后出现任何极端混乱或‘刺杀’事件,无论是谁动手,第一时间形成绝对压制性火力覆盖!确保混乱被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不给煽动舆论、制造更大恐慌的机会!目标就是——让试图制造‘燕皇毒手’假象的火苗,刚冒出来就被掐灭在萌芽状态!”
威远亲王摸着多层的下巴:“啧,本王坐镇、调金吾卫、要神机营…你小子胃口不小啊。金吾卫好说,我这张老脸够用。神机营…”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问题也不大,本王前年可是帮他们解决了器械维护的大难题。行!这锅…咳,这布置,本王帮你兜了!还有吗?”
“第三,”陆远的手指在地图上沿着边境线快速滑动,“情报优先,斩断爪牙。马景山要联合蛮族,必然有信使、接头人!而且很可能是在马家亲信的保护下进行。”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白龙:“白龙大人,这一环非您不可!请您在指挥落鹰谷埋伏的同时,务必调动黑鳞卫最精锐的暗哨和行动组,‘飞鹞’和‘夜枭’,全力切断北地府通往边境以及蛮族方向的任何可疑通讯!重点监控马家所有核心成员的行踪,尤其是他们身边的护卫队长、心腹管事、频繁外出的家丁,还有…所有看似合理的商队、僧侣、游方郎中!宁可错查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一旦发现任何向外传递的异常信号、人员或信鸽,不问缘由,即刻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陆远的语气带上了冰冷的杀气,“这一步,就是要在马景山妹妹的死讯尚未发出或发出的第一时间,断掉他联络蛮族、挑起战争的触手!”
白龙的目光在陆远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仿佛能将人冻结,但其中没有质疑,只有评估。片刻后,他再次点头:“‘夜枭’擅长暗杀监控,‘飞鹞’长于追缉截杀。此事交我。”依旧是言简意赅。
威远亲王一拍巴掌:“好!暗影交给白龙!明面上的压力我来扛!小子,你这连环套够狠的!一个坑接着一个坑,专给马景山那老狐狸挖的!”
陆远却没有丝毫得意,反而忧心忡忡地补充道:“亲王殿下,还有一个关键点——时间!我们不知道马景山具体计划何时发动!他的婚期就是悬在我们头上的利剑!”
威远亲王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胖手在椅背上敲击起来:“婚期…婚期!”他霍然起身,圆滚滚的身材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本王差点忘了这茬!这婚期,才是真正的引线!必须让它先按我们的节奏点!”
他大步在厅内踱了两圈,地上的木板被他沉重的脚步踩得吱呀作响。“马景山这老匹夫,为了逼真,婚期肯定会定得仓促,越快越好!我们必须给他加上几道门槛,延后几天!”
“第一道门槛,祖宗规矩!”威远亲王眼中闪烁着宫廷斗争的老辣光芒,“我那位皇兄…最重这个!马家女出嫁,就算是为了冲喜或者掩盖丑闻,终究是正儿八经的侧夫人!按我大燕礼制,高门贵女嫁入王府为侧室,虽可减仪,但告慰宗庙、祭告先祖的流程必不可少!哪怕是最简化版的,也不能跳过!否则名不正言不顺,日后被人诟病,皇子面上无光!我这就亲自去‘劝’他六皇子,把这祖宗礼法的重要性吹上一吹!有本王这位‘长辈’施压,他和他府里的詹事府、长史,必然不敢怠慢!至少能拖住三五日!”
“第二道门槛,太后慈恩!”威远亲王狡黠一笑,“太后她老人家最喜欢热闹,也最讲体面,最近心情正好。我一会儿就去递牌子求见,只说偶然听说马家有个好闺女要嫁入皇家侧室了,恳请太后垂怜,赏赐点体己物件儿赐福新人。太后一动,皇后和宫里的其他娘娘们能不表示?准备贺礼又是一两日!”
他走到陆远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带上了前所未有的严肃:“第三道门槛…得你来做!制造合理的意外。但记住,不能是针对新人的意外!那太扎眼!也不能是大意外,只能是小麻烦!而且必须在最开头就发生!”
陆远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威远亲王的深意——延后婚期需要多个合理的、看上去互不关联的理由叠加累积,才能既达到目的,又不引起马家的过度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