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影院位置逐渐填满,但是前排几个最核心的位置依旧空着,陈祉希更是频频看向入口。
“人怎么还没来?”她忍不住喃喃道。
昨天她可是和戛纳著名的电影掮客德博拉·麦金托什亲自沟通过的,这位德博拉·麦金托什是WME的负责人。
他几乎是每年都会在戛纳电影节购买三五部片子,算得上戛纳的大卖家之一、
同时也是戛纳电影节许多参赛电影,打入美国电影市场的关键推手。
昨天陈祉希也是通过德博拉·麦金托什,确定了评委会主席凯特·布兰切特会和一部分评委前来参加《人生大事》的首映礼。
就在陈祉希怀疑是不是德博拉·麦金托什骗了自己的时候,就看到穿着一身粉色女士西装的凯特·布兰切特,领着四位评委鱼贯而入。
看到这么大的架势,坐在前排的那些媒体记者们,顿时就来了精神,毕竟凯特·布兰切特可不是每一场电影的首映礼都会参加的,她肯定来参加,那么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意味着她对这部电影有着一定的兴趣。
本来宋墨的《人生大事》能够入围主竞赛单元,已经让国内的媒体们感到惊喜了,现在又看到这场景,顿时就有点躁动起来,恨不得马上出去,将这个消息传回国内。
凯特·布兰切特的到来,让全剧组的人都松了口气,大家很客气的和这些评委们一一打了个招呼。
这些评委们昨天都已经看过了大热门的《燃烧》和《小偷家族》了,因此当凯特·布兰切特呼吁大家,一起来参加《人生大事》的首映礼时,大家还是一起来了。
毕竟日韩的这两部片子,确实给了他们不小的惊喜,对于这部同为东方的影片,也是多了不少的兴趣。
要是宋墨他们知道这些评委的想法,也只能感慨,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占了日韩电影的便宜了。
灯光渐暗,银幕亮起。原来许多评审看了《人生大事》的宣传资料,还以为这部片子会和《入殓师》有些相似。
但是等到正式看起电影时,他们才发现,《人生大事》和《入殓师》还真不是一回事。
没有北海道的大雪与低沉大提琴,也没有黑西服和白手套。
《人生大事》的开场是喧腾的江城——热浪裹挟着市井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油腻的早餐摊蒸腾着白汽,狭窄巷弄里晾晒的衣物如同彩旗,街坊邻居的吆喝拌嘴此起彼伏。
这鲜活、饱满、甚至有些粗粝的生命力,顿时让这些评审们感到了新奇而真实的冲击。
毕竟他们这些人都是在娄叶、贾科长这些人的电影画面里了解中国的,而他们的电影里的中国似乎永远停留在90年代,一片灰暗停滞、死气沉沉。
但真实的90年代,那时的社会应该是既混乱,又朝气蓬勃。脏乱差的的表象下,又奔腾着日新月异的脉搏。
可以说那是一个很矛盾的时代,两面都存在着,不过他们只愿意让自己的镜头停留在特定的一面罢了,毕竟欧洲人也只喜欢看那一面。
但事实上,中国人在努力的生活,不是那种想象中穿西装、打领带。
而是滚烫的、带着汗味的生活。
莫三妹这种扎根于尘土、却蓬勃向上的生命力,让他这个角色充满了魅力。
暮光女发现自己真有点被宋墨迷住了,看到他那叼着烟卷的痞气模样,就连一身原本很俗气的花衬衫和大金链的搭配,在他身上似乎都显得格外的和谐。
电影持续推进,四场葬礼接连而过,直到故事走向终章,迎来最后一场葬礼。
莫三妹面对父亲的遗愿,做出了那个惊世骇俗又浪漫至极的决定——将骨灰装入烟花,送向苍穹。
巨大的花火在夜幕中轰然绽放,璀璨、绚烂、转瞬即逝,却又仿佛凝固了永恒。
镜头下切,莫三妹仰头凝望,那张被烟花明明灭灭映照的脸上,没有嚎啕大哭。
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混杂着释然、怀念以及对生命无常的了悟。
这一霎,凯特·布兰切特忽然想起了影史上的经典一幕,《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逃出监狱,在暴雨中仰头望天。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这一刻,关于生死的沉重哲思被具象化为一场光的祭奠。
这种沉重与轻盈同在,悲伤与壮美交织,实在是将观众的心挖了出来,然后揉碎了。
“天上的每一颗星,都是爱过我们的人。”
放映厅内,细碎的抽泣声再也无法抑制,连见惯世面的评委们也为之动容。
中国人是如何看待生死这个终极哲学的?
《人生大事》用一种如此市井又如此诗意的方式告诉了大家。
银幕暗下,字幕升起。
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随即,掌声如同积蓄已久的春雷,从第一排评委席率先炸响,瞬间席卷整个卢米埃尔大厅。
观众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身影在黑暗中汇成起伏的海洋。
掌声不再是礼节性的点缀,它变成了澎湃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