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杜邦教授。”
林秀秀微笑着道谢。
教室后墙的老式挂钟敲响三下时,林秀秀的指尖正捻着根靛蓝丝线。
日光偏移到她工作台左侧的亚麻收纳盒上,露出盒盖内侧用金漆勾勒的苗疆蝴蝶纹。
这是临行前母亲特意从老家寄来的嫁妆箱改制的。
“要试试绞缬技法吗?”
艾琳突然递来块素白棉布,手腕上叮当作响的银镯贴着林秀秀的手背。
“我祖母说非洲的靛蓝染总会留出月牙形的留白。”
林秀秀接过布料时摸到织物表面细密的凸起,对着光才发现布纹里竟织着极淡的星芒图案。
她将布料浸入青瓷染缸的瞬间,窗外的云影恰好掠过水面,靛青色涟漪里浮起片片银斑。
“这是杜邦教授特调的夜光染料。”
艾琳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沾着颜料的食指在空气里划出萤火虫的轨迹。
“她说真正的星空应该穿在身上。”
两人相视而笑时,前排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印度女生将剪坏的乔其纱改造成的孔雀裙正在旋转,撕裂缝隙里缀着的流苏随着动作舒展开来,宛如神话里迦楼罗神鸟新生的羽翼。
杜邦教授抚掌而笑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白鸽,林秀秀望着那些盘旋的翅膀,忽然在素描本边缘勾出个朦胧的轮廓。
若是把苗族百鸟衣的裙摆裁成鸽羽的弧度,再缀上夜光丝线织就的星轨,那就能真正让穿着者在行走间仿佛踏星而来。
林秀秀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灵感兴奋不已,她立刻拿起画笔,在素描本上细致地描绘起来。
每一笔都充满了她对设计的热爱和对传统文化的尊重。
杜邦教授在教室里来回走动,不时给予学生们指导。
当她看到林秀秀的素描本时,再次停下了脚步。教授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轻轻拍了拍林秀秀的肩膀,以示鼓励。
林秀秀也抬起头,微笑地朝杜邦教授点头。
“该换冷萃咖啡了。”
艾琳戳了戳她凝固在纸面的钢笔,金属工作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两杯浮着薄荷叶的饮料。
“你盯着这个衣褶设计图已经四十分钟没眨眼了。”
林秀秀揉着发酸的脖颈抬头,发现教室里只剩下她们和正在整理丝绸样本的杜邦教授。
她太专注于自己的设计稿了,连下课铃声都没有听到。
暮色透过彩绘玻璃窗给每张工作台都镀上琥珀色的光晕。
“你们听说过蚕茧染色吗?”
教授突然用银柄拆信刀挑起枚茧壳,半透明的纤维在余晖中显露出极淡的樱粉色。
“明治时期的京都匠人会给桑叶喷洒花汁,让蚕宝宝吐出带颜色的丝。”
林秀秀的钢笔尖猛地顿住,在宣纸边缘洇开个墨点。
她想起太外婆临终前攥着的那方褪色绣帕,帕角残存的桃红色泽,或许正是来自某个春日里浸透樱花露的桑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