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终于降临,却照耀着一片彻底改变的大地。
持续了三天三夜的能量余波渐渐平息,但那场惊天动地的封印之战已经永远改变了这片土地的模样。
曾经的钱塘江口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海沟,如同大地上的一道新鲜伤疤,直通幽暗的海底。浑浊的海水正缓慢倒灌入这片新形成的领域,浪涛拍打着嶙峋的断崖,发出沉闷的轰鸣。
那扇来自亘古的青铜巨门,已被星河锁链的力量彻底压入地壳最深处,沉入新形成的海沟之底。门板上那只冷漠的眼球最后一次映照现世光影时,似乎流露出一丝难以解读的情绪。
是愤怒?是惊诧?抑或是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等待?无人知晓。如今它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威压从深海深处弥漫开来,提醒着人们那场几乎毁灭一切的灾难曾经何等接近。
杭城废墟的地貌发生了永久性的改变。以原先净光草甸所在区域为中心,大地隆起形成一个缓坡,周围则是辐射状散开的裂谷与沉降带。曾经的城市遗迹大多已被地震和能量冲击夷为平地,或是沉入新形成的水域之下。
而在那片隆起的中心,矗立着一棵令人震撼的奇迹。一棵高达百余米的巨树。
这棵树并非凡木。它的主干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晶体质感,内部仿佛有星河流动,闪烁着微弱却永恒的光芒。树皮上天然形成了复杂玄奥的纹路,仔细看去,竟是婚契的荆棘纹、守陵人的古老符文与那日万千祈愿化作的星辰光点完美融合的图案。
枝条并非普通树枝,而是如同水晶雕琢而成,却又柔软地随风轻摆,叶片是晶莹的翠绿,边缘流淌着淡淡的金芒,与曾经的净光草一模一样,却更加充满生机。
这就是那株“生命之树”在吸收了最终封印时爆发的所有能量。残存的净光草甸生命精华、万民祈愿、婚契之力、守陵人血脉、冥河气息乃至一丝被净化的黄泉本源。后,发生的终极蜕变。
它被幸存者们称为“纪元之树”或“守护之树”,象征着旧时代的终结与新时代渺茫却真实的开始。
树下,根系最密集交织的核心区域,并非坚实的土壤,而是通透的、散发着温润光辉的水晶。透过这晶莹的壁垒,可以隐约看到树心深处,有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
杨卓和林雪瑶沉睡其中。
他们的身体大部分已经与巨树融为一体,呈现出一种永恒的水晶化状态。杨卓的身体依旧保留着部分熔岩裂痕的痕迹,却不再狰狞,反而像是铭刻功勋的战纹。林雪瑶的面容平静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梦境。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那道连接彼此的婚契印记即便在沉睡中,依旧散发着柔和而坚韧的光芒,如同树心中永恒不灭的星火。
他们并未死亡,却也并非通常意义上的活着。他们的肉身与灵魂已经成为了这棵巨树的核心,成为了维系那道被强行压回地底的世界之殇与现世平衡的“活体碑铭”。他们的意识沉眠于树心深处,与巨树、与大地、与那被封印的伤痕共同呼吸,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微妙而艰难的平衡维系。
他们是封印的最后一环,是守护新纪元的第一道屏障。
庞涛站在纪元之树下,仰望着树心中那两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脸上早已布满风霜与泪痕。他的一条手臂用简陋的夹板固定着,那是最终战斗中被飞石击伤所致。他的身后,是劫后余生、数量不足原先三分之一的幸存者们。人人带伤,面带疲惫,眼神中却有一种历经浩劫后沉淀下来的坚韧。
他们自发地聚集于此,沉默地仰望着他们的守护者,也仰望着这棵用无法想象的牺牲换来的希望之树。
“根据最后监测到的能量读数,‘门’的活性已经降至最低点,封印结构稳定。杨卓和雪瑶……他们的生命体征虽然微弱至极,但与巨树的能量波动完全同步,确已成为封印核心。”一个穿着破旧白大褂的技术人员低声向庞涛汇报,声音沙哑。
庞涛默默点头,挥了挥手让人退下。数据已经不重要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个孩子付出了什么,又变成了什么。
他转过身,面对着一张张茫然却又带着期盼的脸孔,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沉稳的声音说道:
“灾难……暂时过去了。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一个我们必须用双手、用汗水、甚至用鲜血去捍卫的开始。”